曾覿(dí)(1109-1180) 字純甫,號海野老農,汴京(今河南開封)人。紹興三十年(1160),為建王(即宋孝宗)內知客。孝宗即位,以潛邸陽人,授權知閣門事。覿與知閣門事龍大淵怙寵依勢,世號“曾龍”,為大臣所劾。乾道初,出為淮西副總管,移浙東。淳熙元年(1174),除開府儀同三司,加少保、醴泉觀使。權震中外。淳熙七年卒,年七十二?!端问贰妨杏凇敦覀鳌?。有《海野詞》一卷。
由于其趨奉宮廷,詞多應制之作。其詞語言婉麗,風格柔媚。代表作為《阮郎歸》、《水調歌頭》(三)、《西江月》(一)、《定風波》([二]、[三])、《長相思》、《采桑子》、《眼兒媚》(一)、《憶秦娥》(五)等,其中以《阮郎歸》一詞為最著名。該詞雖是一首詠燕詞卻通篇不著一燕字,庭院深深,楊柳陰濃,燕子雙雙終日呢喃,獨占風光;凌空飛舞,仿佛池中點點浮萍散漫,又象風中飄揚的柳絮那樣輕盈。末尾兩句詞人借燕子惜花表現了自己對美好事物的憐惜之情。全詞畫面生動,描摹傳神,結構上渾然天成,不愧佳作。
阮郎歸
柳陰庭院占風光,呢喃清晝長。
碧波新漲小池塘,雙雙蹴水忙。
萍散漫,絮飄飏,輕盈體態狂。
為憐流去落紅香,銜將歸畫梁。
據周密《武林舊事》卷七記載,南宗、孝宗、乾道三年(公元1167)年三月初十,宋孝宗陪太上皇宋高宗,至后苑賞花,“回至清妍亭看茶蘼,就登御舟,繞堤閑游。(太上皇)倚闌閑看,適有雙燕掠水飛過,傳旨令曾覿賦之,遂進《阮郎歸》。”可見這是奉旨填詞。
鄒祇謨《遠志齋詞衷》說:“詠物固不可不似,尤忌刻意太似。取形不如取神,用事不若用意。”此詞深得其中之昧。處處說燕,而終篇無一燕字。說它寫得不像,卻很像;說它像,卻又不太像,妙在似與不似之間,取其神而不襲其貌。詞人主要通過烘托、陪襯等方法,迂回曲折地描寫燕子所處的環境,燕子的聲音、動作和體態;同時還借助了明喻和暗喻等手法。詞的起首二句先寫環境,后寫聲音。庭院深深,楊柳陰濃,渲染了庭院的深邃靜。在這寂靜的環境中,唯有雙雙紫燕,終日呢喃,神態上這就突出了詞中的主體。不徑說燕子,僅以“呢喃”二字,從聲音上勾畫出它的特點,接著后面兩句,也以同樣的結構,先寫環境,后寫動作,只是詞人的眼先已庭院移到池塘。
一池春水,雨后新漲,碧波蕩漾,境極美矣。此時忽有雙雙燕子,掠水而過。這是以環境之靜,烘托燕子之動,動靜相宜,便產生優美的情趣。“蹴水忙”三字,可謂得燕子之神。蹴者,踏也。你看一只燕子剛從水面上點了一下,飛了過去,緊接著又一只燕子從水面上點了一下,飛了過去……飛燕踏水,前后相續,活生生的一幅飛燕鬧春圖。呈現于讀者眼前雖不言燕,而生動的燕子形象已入讀者眼簾了。
過片二句,通過環境的渲染、烘托,又進一步運用明喻或暗喻摹擬燕子的形象。用比喻亦不易,“體認稍真,則拘而不暢;摹寫差遠,則晦而不明”(見張炎《詞源》論詠物),其妙亦在似與不似之間。“萍散漫”,承上片“池塘”而來。池塘上浮萍點點,逐水飄流,映襯了空中的飛燕。“絮飄飏”承起句“柳陰”而來。既云有陰陰楊柳,自有柳絮飄飏,于中也自然地點出時當絮飛花落的暮春,與《武林舊事》所說的“三月初十日”恰相符合。柳絮在風中飄揚,烘托出燕子在天空飛翔的姿態。其體態輕盈,情韻杳眇,悠然可想。而著一“狂”字,回味無窮。
結尾二句,是全篇的警策,猶如畫龍點睛,全篇因之警動。暮春時節,落紅陣陣,有的飄在岸上,有的落入水中,惹人憐惜。詞人說:“為憐流去落紅香,銜將歸畫梁。”寫燕子惜花,同時也將人之憐香惜艷的心情反映出來。明人沈際飛評曰:“憐香惜艷,燕大不俗。‘落花都上燕巢泥’,根出在此。”(《草堂詩余正集》卷一)“落花都上燕巢泥”,是李清照(一作周邦彥)《浣溪沙》中的句子。李清照早于曾覿,曾詞人之根可能出于李詞。然李詞所的只是燕子銜泥筑巢的結果,而曾詞則刻畫其過程,形象更為生動,情感更加濃厚。同時,下句的“歸”字與上句的“去”字,相互呼應,落花逐水而流,而多情的燕子卻把它一口一口銜回畫梁,筑成芳巢。這就賦予燕子以大雅不俗的性格,實際上也映射出詞人自己的“心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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