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蒙正(946-1011年),字圣功,河南洛陽人。宋太宗太平興國二年(977年)狀元,皇帝為狀元寫詩賜宴就是從他開始的定例。988年起他當了多年宰相,是歷史上第一位直接從平民出身的宰相,第一個書生宰相、狀元宰相,是宋朝當宰相經歷過三朝的兩個人之一。呂蒙正為人寬厚質樸,素有重望,以正道自持,遇事敢言。
呂蒙正剛入朝為官時,朝廷中有官員指著他說:“這小子也配參與商議政事嗎?”呂蒙正表面裝著沒聽見,走過去了。和他一起做官的為他抱不平,問那個說話人的姓名。呂蒙正制止他說:“如果一知道他的姓名,就一生都忘不掉了,還不如不知道的好。”當時的人都佩服他的度量。
之前盧多孫當宰相時,他的兒子雍起家就當上了水部員外郎,以后就成為了慣例。到呂蒙正時,他上奏說:“臣成為進士,剛出來只做了九品京官,何況天下有才能的人終老林泉,沒有得到俸祿的多了。現在我的兒子剛剛離開襁褓(剛剛長大),就受到如此恩寵,可能會遭到陰間的懲罰。請皇上只讓他當臣剛剛出仕時做的官。”從此后宰相的兒子只當九品官,就成了制度。
大臣中有收藏古鏡的,自己說能照見兩百里遠的地方,想把鏡子送給呂蒙正尋求升官。呂蒙正笑著說:“我的臉只不過有碟子那么大,哪里用得著能照見兩百里的鏡子?”聽見他這番話的人都驚嘆佩服。有人獻上一方古硯,那人當場打開,呵上一口氣,硯臺便濕潤可以砑墨了。呂蒙正不屑一顧,他說:“就是一天能呵上一擔水,也只不過值幾文錢罷了。”獻硯者十分沮喪,從此,再也沒有人敢去碰釘子了。
呂蒙正與兒子對談,兒子說別人非議父親,職權多被同僚瓜分。呂蒙正笑著說:“我確實無能,哪有什么才能呀,皇上提拔我,只是因為我善于用人罷了,我作宰相,人若不盡其才,才是我真正的失職啊!”
呂蒙正做了宰相還沒多久,有人揭發蔡州知州張紳貪贓枉法,呂蒙正就把他免了職。朝中有人對太宗說:“張紳家里富足,有的是錢,哪里能把錢看在眼里呢?是當初呂蒙正在貧寒之時,曾向張紳要錢,張沒給他,今天做了宰相就報復人家罷了。”這樣的事怎能辯清,呂蒙正對此事什么也沒說。太宗就恢復了張的官職。后來其它官員在審案時又得到張紳受賄的證據,又被免了職,太宗這才知道冤枉了呂蒙正,就對他說:“張紳果然是貪污受賄。”呂蒙正只說:“知道了。”不辯亦不謝,真是寵辱不驚啊!
呂蒙正的同窗好友溫仲舒,兩人同年中舉,在任上溫仲舒因犯案被貶多年,呂蒙正當宰相后,憐惜他的才能,就向皇上舉薦了他。后來溫仲舒為了顯示自己,竟常常在皇上面前貶低呂蒙正,甚至在呂蒙正觸逆了“龍鱗”之時,他還落井下石,當時人們都非常看不起他。有一次,呂蒙正在夸贊溫仲舒的才能時,太宗說:“你總是夸獎他,可他卻常常把你說的一錢不值啊!”呂蒙正笑了笑說:“陛下把安置在這個職位上,就是深知我知道怎樣欣賞別人的才能,并能讓他才當其任。至于別人怎么說我,這哪里是我職權之內所管的事呢?”太宗聽后大笑不止,從此更加敬重他的為人。
呂蒙正作為一朝宰相,對下屬是個寬厚的長者,并注重提拔獎掖后進之人,可對皇上,他從不拍馬逢迎。有一次,正月十五的晚上賞燈,皇上大宴群臣。酒興正濃的時候,宋太宗說:“正當五代之際,天下生靈涂炭,哀鴻遍野,周太祖自鄴城南歸,無論是當官的還是老百姓,無不慘遭虜掠,城野大火漫燃,天上彗星劃過,看者無不心驚肉跳,以為天下再無太平之日。朕自當政之后,日理萬機,從不敢懈怠,常想天下百姓,以至才有今日之昌盛景象。由此來看,無論是大亂還是大治,無不是人之所為,并非是什么天意啊!”大臣們聽后,紛紛贊美皇上英明,把太宗拍的得意忘形。這時呂蒙正走到太宗面前說:“皇上在此設宴,百姓莫不云集在此,放眼望去滿城燈火輝煌,確實一片繁榮的景象。臣不久前曾到城外,離城不數里就看到有許多人面露饑色,甚至還看到一些因饑餓而死的人。由此可見天下并不都像我們眼前所看到的這樣啊。愿陛下不但看到眼前的繁榮,而且也能看到遠處的正挨餓受凍的百姓,這才是天下蒼生的幸事啊!”太宗聽到這話,一時黯然失色,群臣都不敢出聲。過了好久,太宗才轉怒為喜地說:“我得蒙正如唐太宗之得魏征,倘若做臣子的都能這樣時時提醒朕不忘以天下蒼生為念,國家哪里還會不富強,百姓不舒心啊。”
還有一次,太宗讓呂蒙正選一個人出使遼國,呂蒙正覺得一個姓陳的官員最稱職,就把名字呈上,太宗竟不同意。第二天,太宗問人選好了嗎?呂蒙正又以此人呈上,太宗還是不同意。當第三次問及時,他仍以此人呈上,氣得太宗把呈上的文書擲到地上,憤憤地說:“你為什么如此固執呢!”呂蒙正拾起文書平靜地說:“哪里是臣固執呢?明明是陛下對這個人有偏見嗎。出使遼國,只有這個人最稱職,其余的人都不如他,臣不敢為了討好陛下而誤了國家大事。”看到呂蒙正頂撞太宗,滿朝大臣都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太宗氣沖沖走下朝堂后,又回過頭來說:“罷罷罷,呂蒙正的氣量,我不如也,就依你的吧!”陳出使遼國,果然出色地完成了使命。
宋真宗封禪,特意兩次經過他家去看望退休的他,并詢問他家的人才,他沒有推薦兒子,推薦了侄子呂夷簡,他其實是避嫌,因為他的兒子事實證明很優秀。他的侄子呂夷簡后來做宰相也是名相,不過有的人誤解呂夷簡,說他是奸相,因為他罷免了范仲淹和蘇舜欽,還逢迎皇帝,任用私人,其實正如后來南宋人評價的,別人不見得能做到他那么全面。呂的一家有三代五宰相(包括呂蒙正、呂夷簡、呂公著、呂大防、早先那個大事不糊涂的呂端等),幾十位達官。呂蒙正還從‘家仆’中培養出了賢宰相富弼。
呂蒙正當太子的老師時,寫有一篇經典之作《破窯賦》(又稱勸世文),據說這文章感動了狂傲的太子(后來的真宗皇帝),使之謙虛謹慎。文章以自己從凄慘到富貴的經歷,引述歷史上大量的事實,說明這世界人生命運的起落:“滿腹經綸白發不第,才疏學淺少年登科,有先富而后貧,有先貧而后富,蛟龍未遇潛身于魚蝦之間,君子失時拱手于小人之下,天不得時日月無光,地不得時草木不長,水不得時風浪不平,人不得時利運不通”,“人生在世,富貴不可捧,貧賤不可欺”,天地循環周而復始,所以人必須坦然面對坦途與坎坷。
呂蒙正在當時影響非常大,人們爭先傳誦他的故事,元朝人寫了不少關于他的劇本,例如《呂蒙正趕齋》、《彩樓記》和王實甫的《呂蒙正風雪破窯記》。我小時候,媽媽教育我,總是講述他的故事,尤其是他原來的妻子,寒窯相伴,自己下廚,滿面煙塵,一旦富貴,八抬大轎前后簇擁,一個小指頭伸出轎外,回來她嚷嚷說自己感冒了……
呂蒙正有7個兒子都做官,從簡、惟簡、承簡、行簡、務簡、居簡、知簡,其中有個兒子后來觸犯了權貴,被刺配江州了,流落在永修縣九合鄉蕭家教書,后世代居住永修。后世有南宋“五呂先生”等理學大賢……其家族人才輩出,代代不乏。
【破窯賦】呂蒙正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
蜈蚣百足,行不及蛇;
雄雞扇翼,飛不過鴉。
馬有千里之程,無騎不能自往;
人有沖天之志,非運不能騰達。
文章蓋世,孔子厄困于陳邦;
武略超群,太公垂釣于渭水。
顏淵命短,實非兇惡之徒;
盜跖年長,不是善良之輩。
堯舜明圣,卻生不肖之兒;
瞽叟愚頑,反生大孝之子。
張良原是布衣,蕭何曾為縣吏;
韓信未遇之時,無一日之餐,及至遇行,腰懸三齊玉印。
楚霸英雄,敗于烏江自刎;
漢王柔弱,竟有萬里江山。
晏子身短五尺,使楚拜齊名相;
諸葛力無縛雞,出作蜀漢軍師。
李廣有射虎之威,到老無封;
馮夷有乘龍之才,一生不遇。
滿腹文章,白發竟然不中;
才疏學淺,少年及第登科。
深院宮娥,運退反為妓女;
風流妓女,時來配作夫人。
青春美女,卻招愚蠢之夫;
俊秀郎君,反配粗丑之婦。
蛟龍未遇,潛水于魚鱉之間;
君子失時,拱手于小人之下。
天不得時,日月無光;
地不得時,草木不生;
水不得時,波浪不靜;
人不得時,限運不通。
人生在世,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
有先貧而后富,有老壯而少衰。
衣服雖破,常有禮儀之容;
面帶憂愁,每抱懷安之量。
時遭不遇,只宜安貧守份;
心若不欺,必有揚眉之日。
初貧君子,天然骨格生成;
乍富小人,不脫貧寒肌體。
福祿豈能強求,富貴誰人不欲
呂蒙正 《命運賦》(于上版本不同)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家雞翼大,飛不如鳥。馬有千里之程,無人不能自往。人有凌云之志,非運不能騰達。文章蓋世,孔子尚困于陳邦。武略超群,太公垂釣于渭水。盜跖年長,不是善良之輩。顏回命短,實非兇惡之徒。堯舜至圣,卻生不肖之子。瞽叟頑呆,反生大圣之兒。張良原是布衣,簫何稱謂縣吏。晏子身無五尺,封為齊國首相。孔明居臥草廬,能作蜀漢軍師。韓信無縛雞之力,封為漢朝大將。馮唐有安邦之志,到老半官無封。李廣有射虎之威,終身不第。楚王雖雄,難免烏江自刎;漢王雖弱,卻有河山萬里。滿腹經綸,白發不第;才疏學淺,少年登科。有先富而后貧,有先貧而后富。蛟龍未遇,潛身于魚蝦之間。君子失時,拱手于小人之下。天不得時,日月無光;地不得時,草木不長。水不得時,風浪不平;人不得時,利運不通。
昔時,余在洛陽,日投僧院,夜宿寒窯。布衣不能遮其體,淡粥不能充其饑。上人憎,下人厭,皆言余之賤也。余曰:非吾賤也,乃時也運也命也。余及第登科,官至極品,位列三公,有撻百僚之杖,有斬鄙吝之劍,出則壯士執鞭,入則佳人捧秧,思衣則有綾羅錦緞,思食則有山珍海味,上人寵,下人擁,人皆仰慕,皆言余之貴也。余曰:非吾貴也,乃時也運也命也。蓋人生在世,富貴不可捧,貧賤不可欺。此乃天地循環,終而復始者也。
呂蒙正不記人過
呂蒙正相公,不喜記人過。初參知政事入朝堂,有朝士于簾內指之曰:“是小子亦參政耶?”蒙正佯為不聞而過之。其同列怒,令詰其官位姓名,蒙正遽止之。罷朝,同列猶不能平,悔不窮問。蒙正曰:“一知其姓名,則終身不能復忘,固不如無知也。不問之何損。”時皆服其量。
——司馬光《涑水記聞》卷二,亦見李元綱《厚德錄》
呂蒙正(944—1011,宋代政治家)不喜歡記憶別人的過失。初任參知政事(副宰相),進入朝堂(百官治事之所)時,有一位中央官吏在朝堂簾內指著呂蒙正說,“這小子也當上了參知政事呀?”呂蒙正裝作沒有聽見而走過去了。與呂蒙正同在朝班的同事非常憤怒,下令追問那個人的官位和姓名。呂蒙正急忙制止,不讓查問。下朝以后,那些與呂蒙正同在朝班的同事仍然憤憤不平,后悔當時沒有窮追查問。呂蒙正則說:“一旦知道那個人的姓名,則終身不能忘記,不如不知道那個人的姓名為好。不去追問那個人的姓名,對我來說也沒有什么損失。”當時的人都佩服呂蒙正胸懷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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