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紈身上的“馬氏影”(2)
第二十二回有很奇怪的一筆:元宵燈節(jié),賈母居所大設(shè)春燈雅謎,賈政也去承歡湊趣,彼時闔府團圓,賈政忽然發(fā)現(xiàn)賈蘭缺席,便問:“怎么不見蘭哥?”地下婆子忙進里間問李氏,李氏起身笑回道:“他說方才老爺并沒有去叫他,他不肯來。”婆娘回復(fù)了賈政,眾人都笑說:“天生的牛心古怪。”賈政這才忙遣賈環(huán)與兩個婆子將賈蘭喚來。這恐怕是曹雪芹據(jù)生活真實寫下的一個細節(jié)。在生活真實里,馬氏是曹 的嫂子,她的兒子并不是曹 的兒子,只是個侄子,因此,曹 一房的團圓活動,他沒有去的義務(wù),請,就去,沒叫他,那就不肯自動去;馬氏因為是李氏的媳婦,所以馬氏有義務(wù)到李氏面前承歡,哪怕暫時把兒子拋在一邊。按小說里的人物關(guān)系邏輯,賈蘭既然是賈母的嫡長重孫、賈政和王夫人的嫡孫,他是有義務(wù)自己跑到長輩們面前來承歡的,平日就該如此,更何況元宵佳節(jié),不來是大不孝,豈有讓人去請才來的道理!曹雪芹在這里寫岔了,一是生活真實里的這個細節(jié)讓他覺得太生動難忘了,二是《紅樓夢》本是他未修飭完的一部書稿,此種“毛刺”,在流布的抄本里尚未來得及一一剔除。
李紈的結(jié)局,跟榮國府里其他人很不一樣,當賈家“忽喇喇似大廈傾”,“家亡人散各奔騰”時,她和賈蘭獨能漏網(wǎng),而且賈蘭還能升騰,“氣昂昂頭戴簪纓”“光燦燦胸懸金印”“威赫赫爵祿高登”,這也只能從她的原型本是馬氏才解釋得通,因為當乾隆四年曹 因“弘皙逆案”牽連遭滅頂之災(zāi)時,所有曹 一系的家屬都必被連坐,但馬氏卻是曹颙遺孀的身份,其夫死時是被康熙定性為人才難得的好官的,乾隆是最注意樹立自己的“尊祖”形象的,怎會拿曹颙的遺孀治罪?自然是網(wǎng)開一面,把馬氏和她的兒子另作處理,讓他們還能有所發(fā)展。但曹 這一支對馬氏顯然有所不滿,大概是“樹倒猢猻散”后,馬氏母子對他們連銀錢上的救助也很吝嗇,反映到小說里,就是第五回里關(guān)于李紈的《晚韶華》曲里有“雖說是,人生莫受老來貧,也須要陰騭積兒孫”的委婉批評,以及“也只是虛名兒與后人欽敬”的冷言譏諷。
朋友聽完我的這一番探究,笑道:倒也算一家之言。我說,如果今后能找到更多有關(guān)曹家的原始資料,那就更便于探究其從生活原型到藝術(shù)形象的創(chuàng)作軌跡了。
李紈的結(jié)局,跟榮國府里其他人很不一樣,當賈家“忽喇喇似大廈傾”,“家亡人散各奔騰”時,她和賈蘭獨能漏網(wǎng),而且賈蘭還能升騰,“氣昂昂頭戴簪纓”“光燦燦胸懸金印”“威赫赫爵祿高登”,這也只能從她的原型本是馬氏才解釋得通,因為當乾隆四年曹 因“弘皙逆案”牽連遭滅頂之災(zāi)時,所有曹 一系的家屬都必被連坐,但馬氏卻是曹颙遺孀的身份,其夫死時是被康熙定性為人才難得的好官的,乾隆是最注意樹立自己的“尊祖”形象的,怎會拿曹颙的遺孀治罪?自然是網(wǎng)開一面,把馬氏和她的兒子另作處理,讓他們還能有所發(fā)展。但曹 這一支對馬氏顯然有所不滿,大概是“樹倒猢猻散”后,馬氏母子對他們連銀錢上的救助也很吝嗇,反映到小說里,就是第五回里關(guān)于李紈的《晚韶華》曲里有“雖說是,人生莫受老來貧,也須要陰騭積兒孫”的委婉批評,以及“也只是虛名兒與后人欽敬”的冷言譏諷。
朋友聽完我的這一番探究,笑道:倒也算一家之言。我說,如果今后能找到更多有關(guān)曹家的原始資料,那就更便于探究其從生活原型到藝術(shù)形象的創(chuàng)作軌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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