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美麗機敏的多羅特亞及其他趣事
神甫還沒講完,桑喬就說:“依我看,教士大人,做這事的就是我主人。我事先并不是沒有提醒他,而且讓他當心自己在干什么,那些人都是江洋大盜,給他們自由就是造孽。”
“你這個蠢貨,”唐吉訶德這時說話了,“游俠騎士在路上遇到受苦受罪、身帶鎖鏈、失去了自由的人,無須去了解他們原來做的事是對還是錯。游俠騎士注意的是他們正在受苦,而不是他們犯過什么罪。他們要做的就是幫助受苦人。我碰到的是一隊垂頭喪氣、痛苦不堪的人。是我的信仰要求我這樣做的,否則我才不管呢。那些說我做得不對的人,除了神圣威嚴、品行端方的神甫大人外,我只能說,他們對騎士的事所知甚少,就像卑賤的小人一樣信口雌黃。我會用我的劍讓他明白這點,以儆效尤。”
唐吉訶德在馬上坐定,又把頭盔戴上。那個頭盔本是理發(fā)師的銅盆,可他非認定那是曼布里諾的頭盔不可,雖然被苦役犯砸扁了,卻仍一直掛在鞍頭上,等待機會修理呢。
機靈而又風趣的多羅特亞對唐吉訶德的愚蠢可笑行為早有耳聞,而且知道除了桑喬之外,大家都是在拿唐吉訶德取笑。于是她也不甘落后,見唐吉訶德已怒氣沖沖,便說道:
“騎士大人,您可別忘了,您答應在給我?guī)兔χ埃词乖倬o急的事情也不參與。請您消消氣,假如神甫大人知道是您放了那些苦役犯,他就是再忍不住,也會守口如瓶,不至于說出那些有損您尊嚴的話來的。”
“我發(fā)誓是這樣,”神甫說,“我甚至可以扯掉一綹胡子來證明這點。”
“那我就不說什么了,我的公主。”唐吉訶德說,“我會強壓我胸中已經燃起的怒火,在完成我答應要幫您做的事情之前一直心平氣和。不過,作為對我這種友好表示的回報,我請求您,如果沒有什么不便的話,請您告訴我,是什么事讓您如此悲憤。我要向他們理所當然地、痛痛快快地、毫不留情地報仇。那些人一共有多少,都是些什么人?”
“要是這些可憐和不幸的事情不會惹您生氣,我很愿意講。”多羅特亞說。
“我不會生氣,我的小姐。”唐吉訶德說。
于是,多羅特亞說:
“既然如此,那你們都仔細聽著。”
她這么一說,卡德尼奧和理發(fā)師都趕緊湊到她身邊,想聽聽這位機靈的多羅特亞如何編造她的故事。桑喬也很想聽,不過他同唐吉訶德一樣,仍被蒙在鼓里。多羅特亞在馬鞍上坐穩(wěn)后,咳嗽了一聲,又裝模作樣一番,才十分瀟灑地講起來:
“首先,我要告訴諸位大人,我叫……”
說到這兒,她頓了一下,因為她忘記了神甫給她起的是什么名字。不過,神甫已經意識到是怎么回事了,趕緊過來解圍,說:
“我的公主,您一談起自己的不幸就不知所措,羞愧難當,這并不奇怪。深重的痛苦常常會損害人的記憶力,甚至讓人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就像您剛才那樣,忘記了自己是米科米科娜公主,是米科米孔偉大王國的合法繼承人。這么一提醒,您自然會十分容易地回想您的悲傷往事,就可以講下去了。”
“是的,”姑娘說,“我覺得從現(xiàn)在起,我不再需要任何提醒,完全可以順利地講完我的故事了。我的父親蒂納克里奧國王是位先知,很精通魔法,算出來我的母親哈拉米利亞王后將先于他去世,而且他不久也會故世,那么我就成了孤兒。不過,他說最讓他擔心的還不是這些,而是他斷定有個超級巨人管轄著一個幾乎與我們王國毗鄰的大島,他名叫橫眉怒目的潘達菲蘭多。聽說他的眼睛雖然長得很正,可是看東西的時候,眼珠總是朝兩邊看,像個斜眼人。他就用這對眼睛作惡,凡是看見他的人無不感到恐懼。父親說,這個巨人知道我成了孤兒,就會大兵壓境,奪走一切,甚至不留一個小村莊讓我安身。不過,只要我同他結婚,這一滅頂之災就可以避免。然而父親也知道,這樣不般配的姻緣,我肯定不愿意。父親說得完全對,我從來沒想過和那樣的巨人結婚,而且也不會同其他巨人結婚,無論巨人是多么高大,多么兇狠。
“父親還說,他死后,潘達菲蘭多就會進犯我們的王國,我不要被動防御,那是坐以待斃。如果我想讓善良忠實的臣民不被徹底消滅,就得把王國拱手讓給他,我們根本無法抵御那巨人的可怕力量。我可以帶著幾個手下人奔赴西班牙,去向一位游俠騎士求救。那位游俠騎士的大名在我們整個王國眾所周知,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的名字大概叫唐阿索德或唐希戈德。”
“您大概是說唐吉訶德,公主,”桑喬這時插嘴道,“他還有個名字,叫猥獕騎士。”
“是這樣,”多羅特亞說,“父親還說,那位騎士大概是高高的身材,干癟臉,他的左肩下面或者旁邊有一顆黑痣,上面還有幾根像鬃一樣的汗毛。”
唐吉訶德聞言對桑喬說:
“過來,桑喬,親愛的,你幫我把衣服脫下來,我要看看我是不是先知國王說的那個騎士。”
“可您為什么要脫衣服呢?”多羅特亞問。
“我想看看我是否有你父親說的那顆黑痣。”唐吉訶德說。
“那也沒有必要脫衣服,”桑喬說,“我知道在您脊梁中間的部位有一顆那樣的痣,那是身體強壯的表現(xiàn)。”
“這就行了,”多羅特亞說,“朋友之間何必認真,究竟是在肩膀還是在脊柱上并不重要,只要知道有顆痣就行了,在哪兒都一樣,反正是在一個人身上。我的好父親說得完全對,我向唐吉訶德大人求救也找對了,您就是我父親說的那個人。您臉上的特征證明您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騎士。您的大名不僅在西班牙,而且在曼查也是盡人皆知。我在奧蘇納一下船①,就聽說了您的事跡,我馬上預感到這就是我要找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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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這里多羅特亞不熟悉地理,以為曼查比西班牙更大,還以為奧蘇納是海港。
“可您為什么會在奧蘇納下船呢?”唐吉訶德問,“那里并不是海港呀。”
不等多羅特亞回答,神甫就搶過來說:
“公主大概是想說,她從馬拉加下船后,第一次聽說您的事跡是在奧蘇納。”
“我正是這個意思。”多羅特亞說。
“這就對了,”神甫說,“您接著講下去。”
“沒什么好講的了。”多羅特亞說,“我真走運,找到了唐吉訶德。我覺得我已經是我的王國的女王或主人了,因為謙恭豪爽的他已經答應隨我到任何地方去。我會把他帶到橫眉怒目的潘達菲蘭多那兒,把那巨人殺了,重新恢復我那被無理奪取的王國。這件事只要我一開口請求,就可以做到,對這點我的好父親蒂納克里奧先知早就預見到了。父親還用我看不懂的迦勒底文或是希臘文留下了字據(jù),說殺死那個巨人后,騎士若有意同我結婚,我應當毫無異議地同意做他的合法妻子,把我的王國連同我本人一同交給他。”
“怎么樣,桑喬朋友,”唐吉訶德這時說,“你沒聽到她剛才說的嗎?我難道沒對你說過嗎?你看,咱們是不是已經有了可以掌管的王國,有了可以娶為妻子的女王?”
“我發(fā)誓,”桑喬說,“如果扭斷潘達菲蘭多的脖子后不同女王結婚,他就是婊子養(yǎng)的!同樣,女王如果不結婚也不是好女王!
女王真漂亮!”
說完桑喬跳躍了兩下,顯出欣喜若狂的樣子,然后拉住多羅特亞那頭騾子的韁繩,跪倒在多羅特亞面前,請求她把手伸出來讓自己吻一下,表示自己承認她為自己的女王和女主人,接著又千恩萬謝地說了一番,把在場的人都逗笑了。
“各位大人,”多羅特亞說,“這就是我的故事。現(xiàn)在我要說的就是所有隨同我從王國逃出來的人,除了這位大胡子侍從外,已經一個都不剩了,他們都在港口那兒遇到的一場暴風雨中淹死了,只有這位侍從和我靠著兩塊木板奇跡般地上了岸。你們大概注意到了,我的生活始終充滿了奇跡和神秘。如果有些事說得過分或者不準確的話,那就像我剛開始講時神甫大人說的那樣,持續(xù)不斷的巨大痛苦會損害人的記憶力。”
“但是損害不了我的記憶力,勇敢高貴的公主!”唐吉訶德說,“無論碰到什么樣的事情,無論有多么嚴重,多么罕見,我都一定為您效勞。我再次重申我對您的承諾,發(fā)誓即使走到天涯海角,我也始終追隨您,一直到找到您那兇猛的敵人。我想靠上帝和我的臂膀,把他那高傲的腦袋割下來,就用這把利劍……現(xiàn)在我不能再說這是一把利劍了,我的利劍被希內斯·帕薩蒙特拿走了。”
唐吉訶德嘀咕了這么一句,又接著說下去:
“把巨人的頭割掉之后,您又可以過太平日子了,那時候您就可以任意做您想做的任何事情。而我呢,記憶猶存,心向意中人,無意再戀……我不說了,反正我不可能結婚,甚至也不去想結婚的事,哪怕是同天仙美女。”
桑喬覺得主人最后說不想結婚太可惡了。他很生氣,提高了嗓門,說:
“我發(fā)誓,唐吉訶德大人,您真是頭腦不正常。同這樣一位高貴的公主結婚,您還有什么可猶豫的?您以為每次都能碰到像今天這樣的好事嗎?難道杜爾西內亞小姐比她還漂亮?不比她漂亮,一半都不如。我甚至敢說,比起現(xiàn)在您面前的這位公主來,她簡直望塵莫及。如果您還心存疑慮,我想當個伯爵也就沒什么指望了。您結婚吧,馬上結婚吧,我會請求魔鬼讓您結婚。您得了這個送上門的王國,當上國王,也該讓我當個侯爵或總督,然后您就隨便怎么樣吧。”
唐吉訶德聽到桑喬竟如此侮辱他的杜爾西內亞,實在忍無可忍,他二話不說,舉起長矛打了桑喬兩下,把他打倒在地。若不是多羅特亞高喊不要打,桑喬就沒命了。
“可惡的鄉(xiāng)巴佬,”唐吉訶德過了一會兒又說,“你以為我總讓你這么放肆嗎?總讓你辦了錯事再饒你嗎?休想!你這個無恥的異己分子,你肯定已經被逐出教會了,否則你怎么敢說天下絕倫的杜爾西內亞的壞話!你這個笨蛋、下人、無賴,如果不是她給我力量,我能打死一只跳蚤嗎?你說,你這個愛說閑話的狡詐之徒,如果不是大智大勇的杜爾西內亞通過我的手建立她的功績,你能想象我們會奪取這個王國,割掉那個巨人的頭,讓你當伯爵嗎?事實確鑿,不容置疑。她通過我去拚搏,去取勝,我仰仗她休養(yǎng)生息。你這個流氓、惡棍,怎么能如此忘恩負義,一旦平步青去,受封晉爵,就以誹謗來回報一直扶植你的人呢!”
桑喬被打得暈頭轉向,并沒有完全聽清主人對他說的話。不過他還算機靈,從地上爬起來,躲到多羅特亞的坐騎后面,對唐吉訶德說:
“您說吧,大人,要是您決意不同這位高貴的公主結婚,那么王國肯定就不是您的了。如果是這樣,您有什么能賞賜給我呢?我就是抱怨這個。這位女王簡直就像從天而降,您趕緊同她結婚吧,然后,您還可以去找我們的杜爾西內亞,在這個世界上,姘居的國王大概是有的。至于她們的相貌,我就不妄言了,不過,要是讓我說的話,我覺得兩個人都不錯,雖然我并沒有見過杜爾西內亞夫人。”
“你怎么會沒見過呢,無恥的叛徒。”唐吉訶德說,“你不是剛剛從她那兒給我?guī)艁韱幔俊?
“我是說,我并沒有仔細看她的美貌,”桑喬說,“沒能認真看她那些漂亮的部位,只是大體上看了,我覺得還不錯。”
“現(xiàn)在我向你道歉,”唐吉訶德說,“請原諒我對你發(fā)脾氣。
剛才我一時沖動,按捺不住。”
“我也是,”桑喬說,“一時心血來潮,就想說點什么。而且只要我想說,就非得說出來不可。”
“可也是,”唐吉訶德說,“你看你總是說,桑喬,喋喋不休,難免……行了,我不說了。”
“那好,”桑喬說,“上帝在天上看得清楚,就讓上帝來裁判吧,究竟是誰最壞,是我說的最壞,還是您做的最壞。”
“別再沒完了,”多羅特亞說,“桑喬,過去吻你主人的手吧,請他原諒,從今以后,你無論是贊揚還是詛咒什么,都注意點兒,別再說那位托博索夫人的壞話了。我雖然并不認識她,卻愿意為她效勞。你相信上帝,肯定會封給你一塊領地,你可以在那兒生活得極其優(yōu)裕。”
桑喬低著頭走過去,請求主人把手伸給他。唐吉訶德很矜持地把手伸出來,待桑喬吻完并為他祝福后,又讓桑喬和他往前走一點兒,因為有很重要的事要同他談。桑喬往前趕了幾步,唐吉訶德隨后過去,對桑喬說:
“自從你回來后,我一直沒有機會問你有關我讓你帶的信和你帶來的回信之事。現(xiàn)在天賜良機,你別錯過這個告訴我好消息的良機。”
“您隨便問,”桑喬說,“我都會應答自如。不過我請求您,我的大人,以后別再那么記仇了。”
“你為什么這么說,桑喬?”唐吉訶德問。
“我這么說,”桑喬說,“是因為您剛才打我那幾下,主要還是由于那天晚上我說了杜爾西內亞的壞話。其實我像對圣物那樣熱愛她,尊重她,雖然她并不是圣物,這全都因為她是屬于您的。”
“你小心點兒,別轉話題,桑喬,”唐吉訶德說,“這會讓我不痛快。我原諒你,你要知道人們常說的,‘重新犯罪,重新懺悔’。”
正說著,路上有個人騎著驢迎面走過來了,走近才看出是個吉卜賽人。桑喬無論到什么地方,只要有驢,他都要仔細看個究竟。他一下子就認出那人是希內斯·帕薩蒙特,于是由吉卜賽人認出了他的驢。果然如此,帕薩蒙特騎的就是他的驢。帕薩蒙特為了不被人認出來,也為了賣驢方便,已經換上了吉卜賽人的裝束。他會講吉卜賽語和其它許多語言,講得跟自己的母語一樣。可是桑喬一看見他就認出來了,立刻喊起來:
“喂,臭賊希內西略!你放開它,那是我的東西,是我的寶貝,你別恬不知恥拿我的東西!你放開我的驢,我的心肝!躲開,你這婊子養(yǎng)的!躲遠點兒,你這個賊!不是你的東西你別要!”
其實桑喬完全不必這么叫罵。他剛喊第一聲,希內斯就放開驢,狂奔起來,一下子就無影無蹤了。桑喬過去抱住他的驢,對它說道:
“你怎么樣啊,我的命根子,我的寶貝,我的伙伴?”
桑喬對驢又是親吻又是撫摸,仿佛它是個活人。驢一聲不吭,也不回答桑喬的話,任憑他親吻撫摸。大家都過來祝賀桑喬找到了驢,特別是唐吉訶德,他還說他給桑喬的那張交付三頭驢的票據(jù)仍然有效。桑喬對此表示感謝。
這邊唐吉訶德和桑喬說著話,那邊神甫稱贊多羅特亞剛才的故事講得很不錯,既簡短又符合騎士小說里的情節(jié)。多羅特亞說她常讀騎士小說消遣,只不過不知道一些省份和海港在什么地方,因此才說是在奧蘇納下船的。
“我知道就是由于這個原因,”神甫說,“所以趕緊過去說了剛才說的那些話,這樣就沒問題了。不過,這位落魄貴族因為這些胡編亂造的東西同騎士小說里描寫的一樣就輕易相信了,難道不奇怪嗎?”
“是很奇怪,”卡德尼奧說,“而且也少見。我簡直想象不出,要編造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得需要什么樣的腦子才行。”
“另外還有一件事,”神甫說,“這位善良的貴族除了他的荒謬瘋話之外,說到其他事情時侃侃而談,看樣子頭腦很清楚。所以,只要不提起騎士的事情,所有人都會認為他是個足智多謀的人。”
與此同時,唐吉訶德繼續(xù)與桑喬說著他的事:
“桑喬朋友,咱們消釋前嫌吧,別再爭吵了。你現(xiàn)在不要再計較什么恩怨,告訴我,你是何時何地以及如何找到杜爾西內亞的?她當時在干什么?你對她說了什么?她又是怎樣回答的?她看信時臉色如何?誰幫你謄寫了我的信?你當時看到的情況我都要知道,都該問,你也不必添枝加葉,為了哄我高興就胡編,或者怕我不高興就不說了。”
“大人,”桑喬說,“如果說實話,那就是沒有任何人幫我謄寫信,因為我什么信也沒帶。”
“這就對了,”唐吉訶德說,“因為你走了兩天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記著我那封信的筆記簿還在我手里。我很傷心,不知道你發(fā)現(xiàn)沒帶信時怎么辦。我覺得你發(fā)現(xiàn)沒帶信時肯定會回來。”
“要是我沒有把它記在腦子里,”桑喬說,“我就回來了。您把信念給我聽以后,我把信的內容告訴了一個教堂司事,他幫我一字不漏地寫了下來。那個司事還說,他見過許多封把人開除出教會的函件,可是像這封信寫得一樣好的函件卻從沒見過。”
“那么,你現(xiàn)在還能記起來嗎?”唐吉訶德問。
“不,大人,”桑喬說,“我把信的內容告訴司事之后,覺得已經沒什么用了,就把它忘了。如果我還能記得一點的話,那就是‘尊鬼的夫人’,噢,應該是‘尊貴的夫人’,最后就是‘至死忠貞的猥獕騎士’,中間加了三百多個‘我的靈魂、寶貝、心肝’等等。”
“你這個蠢貨,”唐吉訶德這時說話了,“游俠騎士在路上遇到受苦受罪、身帶鎖鏈、失去了自由的人,無須去了解他們原來做的事是對還是錯。游俠騎士注意的是他們正在受苦,而不是他們犯過什么罪。他們要做的就是幫助受苦人。我碰到的是一隊垂頭喪氣、痛苦不堪的人。是我的信仰要求我這樣做的,否則我才不管呢。那些說我做得不對的人,除了神圣威嚴、品行端方的神甫大人外,我只能說,他們對騎士的事所知甚少,就像卑賤的小人一樣信口雌黃。我會用我的劍讓他明白這點,以儆效尤。”
唐吉訶德在馬上坐定,又把頭盔戴上。那個頭盔本是理發(fā)師的銅盆,可他非認定那是曼布里諾的頭盔不可,雖然被苦役犯砸扁了,卻仍一直掛在鞍頭上,等待機會修理呢。
機靈而又風趣的多羅特亞對唐吉訶德的愚蠢可笑行為早有耳聞,而且知道除了桑喬之外,大家都是在拿唐吉訶德取笑。于是她也不甘落后,見唐吉訶德已怒氣沖沖,便說道:
“騎士大人,您可別忘了,您答應在給我?guī)兔χ埃词乖倬o急的事情也不參與。請您消消氣,假如神甫大人知道是您放了那些苦役犯,他就是再忍不住,也會守口如瓶,不至于說出那些有損您尊嚴的話來的。”
“我發(fā)誓是這樣,”神甫說,“我甚至可以扯掉一綹胡子來證明這點。”
“那我就不說什么了,我的公主。”唐吉訶德說,“我會強壓我胸中已經燃起的怒火,在完成我答應要幫您做的事情之前一直心平氣和。不過,作為對我這種友好表示的回報,我請求您,如果沒有什么不便的話,請您告訴我,是什么事讓您如此悲憤。我要向他們理所當然地、痛痛快快地、毫不留情地報仇。那些人一共有多少,都是些什么人?”
“要是這些可憐和不幸的事情不會惹您生氣,我很愿意講。”多羅特亞說。
“我不會生氣,我的小姐。”唐吉訶德說。
于是,多羅特亞說:
“既然如此,那你們都仔細聽著。”
她這么一說,卡德尼奧和理發(fā)師都趕緊湊到她身邊,想聽聽這位機靈的多羅特亞如何編造她的故事。桑喬也很想聽,不過他同唐吉訶德一樣,仍被蒙在鼓里。多羅特亞在馬鞍上坐穩(wěn)后,咳嗽了一聲,又裝模作樣一番,才十分瀟灑地講起來:
“首先,我要告訴諸位大人,我叫……”
說到這兒,她頓了一下,因為她忘記了神甫給她起的是什么名字。不過,神甫已經意識到是怎么回事了,趕緊過來解圍,說:
“我的公主,您一談起自己的不幸就不知所措,羞愧難當,這并不奇怪。深重的痛苦常常會損害人的記憶力,甚至讓人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就像您剛才那樣,忘記了自己是米科米科娜公主,是米科米孔偉大王國的合法繼承人。這么一提醒,您自然會十分容易地回想您的悲傷往事,就可以講下去了。”
“是的,”姑娘說,“我覺得從現(xiàn)在起,我不再需要任何提醒,完全可以順利地講完我的故事了。我的父親蒂納克里奧國王是位先知,很精通魔法,算出來我的母親哈拉米利亞王后將先于他去世,而且他不久也會故世,那么我就成了孤兒。不過,他說最讓他擔心的還不是這些,而是他斷定有個超級巨人管轄著一個幾乎與我們王國毗鄰的大島,他名叫橫眉怒目的潘達菲蘭多。聽說他的眼睛雖然長得很正,可是看東西的時候,眼珠總是朝兩邊看,像個斜眼人。他就用這對眼睛作惡,凡是看見他的人無不感到恐懼。父親說,這個巨人知道我成了孤兒,就會大兵壓境,奪走一切,甚至不留一個小村莊讓我安身。不過,只要我同他結婚,這一滅頂之災就可以避免。然而父親也知道,這樣不般配的姻緣,我肯定不愿意。父親說得完全對,我從來沒想過和那樣的巨人結婚,而且也不會同其他巨人結婚,無論巨人是多么高大,多么兇狠。
“父親還說,他死后,潘達菲蘭多就會進犯我們的王國,我不要被動防御,那是坐以待斃。如果我想讓善良忠實的臣民不被徹底消滅,就得把王國拱手讓給他,我們根本無法抵御那巨人的可怕力量。我可以帶著幾個手下人奔赴西班牙,去向一位游俠騎士求救。那位游俠騎士的大名在我們整個王國眾所周知,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的名字大概叫唐阿索德或唐希戈德。”
“您大概是說唐吉訶德,公主,”桑喬這時插嘴道,“他還有個名字,叫猥獕騎士。”
“是這樣,”多羅特亞說,“父親還說,那位騎士大概是高高的身材,干癟臉,他的左肩下面或者旁邊有一顆黑痣,上面還有幾根像鬃一樣的汗毛。”
唐吉訶德聞言對桑喬說:
“過來,桑喬,親愛的,你幫我把衣服脫下來,我要看看我是不是先知國王說的那個騎士。”
“可您為什么要脫衣服呢?”多羅特亞問。
“我想看看我是否有你父親說的那顆黑痣。”唐吉訶德說。
“那也沒有必要脫衣服,”桑喬說,“我知道在您脊梁中間的部位有一顆那樣的痣,那是身體強壯的表現(xiàn)。”
“這就行了,”多羅特亞說,“朋友之間何必認真,究竟是在肩膀還是在脊柱上并不重要,只要知道有顆痣就行了,在哪兒都一樣,反正是在一個人身上。我的好父親說得完全對,我向唐吉訶德大人求救也找對了,您就是我父親說的那個人。您臉上的特征證明您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騎士。您的大名不僅在西班牙,而且在曼查也是盡人皆知。我在奧蘇納一下船①,就聽說了您的事跡,我馬上預感到這就是我要找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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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這里多羅特亞不熟悉地理,以為曼查比西班牙更大,還以為奧蘇納是海港。
“可您為什么會在奧蘇納下船呢?”唐吉訶德問,“那里并不是海港呀。”
不等多羅特亞回答,神甫就搶過來說:
“公主大概是想說,她從馬拉加下船后,第一次聽說您的事跡是在奧蘇納。”
“我正是這個意思。”多羅特亞說。
“這就對了,”神甫說,“您接著講下去。”
“沒什么好講的了。”多羅特亞說,“我真走運,找到了唐吉訶德。我覺得我已經是我的王國的女王或主人了,因為謙恭豪爽的他已經答應隨我到任何地方去。我會把他帶到橫眉怒目的潘達菲蘭多那兒,把那巨人殺了,重新恢復我那被無理奪取的王國。這件事只要我一開口請求,就可以做到,對這點我的好父親蒂納克里奧先知早就預見到了。父親還用我看不懂的迦勒底文或是希臘文留下了字據(jù),說殺死那個巨人后,騎士若有意同我結婚,我應當毫無異議地同意做他的合法妻子,把我的王國連同我本人一同交給他。”
“怎么樣,桑喬朋友,”唐吉訶德這時說,“你沒聽到她剛才說的嗎?我難道沒對你說過嗎?你看,咱們是不是已經有了可以掌管的王國,有了可以娶為妻子的女王?”
“我發(fā)誓,”桑喬說,“如果扭斷潘達菲蘭多的脖子后不同女王結婚,他就是婊子養(yǎng)的!同樣,女王如果不結婚也不是好女王!
女王真漂亮!”
說完桑喬跳躍了兩下,顯出欣喜若狂的樣子,然后拉住多羅特亞那頭騾子的韁繩,跪倒在多羅特亞面前,請求她把手伸出來讓自己吻一下,表示自己承認她為自己的女王和女主人,接著又千恩萬謝地說了一番,把在場的人都逗笑了。
“各位大人,”多羅特亞說,“這就是我的故事。現(xiàn)在我要說的就是所有隨同我從王國逃出來的人,除了這位大胡子侍從外,已經一個都不剩了,他們都在港口那兒遇到的一場暴風雨中淹死了,只有這位侍從和我靠著兩塊木板奇跡般地上了岸。你們大概注意到了,我的生活始終充滿了奇跡和神秘。如果有些事說得過分或者不準確的話,那就像我剛開始講時神甫大人說的那樣,持續(xù)不斷的巨大痛苦會損害人的記憶力。”
“但是損害不了我的記憶力,勇敢高貴的公主!”唐吉訶德說,“無論碰到什么樣的事情,無論有多么嚴重,多么罕見,我都一定為您效勞。我再次重申我對您的承諾,發(fā)誓即使走到天涯海角,我也始終追隨您,一直到找到您那兇猛的敵人。我想靠上帝和我的臂膀,把他那高傲的腦袋割下來,就用這把利劍……現(xiàn)在我不能再說這是一把利劍了,我的利劍被希內斯·帕薩蒙特拿走了。”
唐吉訶德嘀咕了這么一句,又接著說下去:
“把巨人的頭割掉之后,您又可以過太平日子了,那時候您就可以任意做您想做的任何事情。而我呢,記憶猶存,心向意中人,無意再戀……我不說了,反正我不可能結婚,甚至也不去想結婚的事,哪怕是同天仙美女。”
桑喬覺得主人最后說不想結婚太可惡了。他很生氣,提高了嗓門,說:
“我發(fā)誓,唐吉訶德大人,您真是頭腦不正常。同這樣一位高貴的公主結婚,您還有什么可猶豫的?您以為每次都能碰到像今天這樣的好事嗎?難道杜爾西內亞小姐比她還漂亮?不比她漂亮,一半都不如。我甚至敢說,比起現(xiàn)在您面前的這位公主來,她簡直望塵莫及。如果您還心存疑慮,我想當個伯爵也就沒什么指望了。您結婚吧,馬上結婚吧,我會請求魔鬼讓您結婚。您得了這個送上門的王國,當上國王,也該讓我當個侯爵或總督,然后您就隨便怎么樣吧。”
唐吉訶德聽到桑喬竟如此侮辱他的杜爾西內亞,實在忍無可忍,他二話不說,舉起長矛打了桑喬兩下,把他打倒在地。若不是多羅特亞高喊不要打,桑喬就沒命了。
“可惡的鄉(xiāng)巴佬,”唐吉訶德過了一會兒又說,“你以為我總讓你這么放肆嗎?總讓你辦了錯事再饒你嗎?休想!你這個無恥的異己分子,你肯定已經被逐出教會了,否則你怎么敢說天下絕倫的杜爾西內亞的壞話!你這個笨蛋、下人、無賴,如果不是她給我力量,我能打死一只跳蚤嗎?你說,你這個愛說閑話的狡詐之徒,如果不是大智大勇的杜爾西內亞通過我的手建立她的功績,你能想象我們會奪取這個王國,割掉那個巨人的頭,讓你當伯爵嗎?事實確鑿,不容置疑。她通過我去拚搏,去取勝,我仰仗她休養(yǎng)生息。你這個流氓、惡棍,怎么能如此忘恩負義,一旦平步青去,受封晉爵,就以誹謗來回報一直扶植你的人呢!”
桑喬被打得暈頭轉向,并沒有完全聽清主人對他說的話。不過他還算機靈,從地上爬起來,躲到多羅特亞的坐騎后面,對唐吉訶德說:
“您說吧,大人,要是您決意不同這位高貴的公主結婚,那么王國肯定就不是您的了。如果是這樣,您有什么能賞賜給我呢?我就是抱怨這個。這位女王簡直就像從天而降,您趕緊同她結婚吧,然后,您還可以去找我們的杜爾西內亞,在這個世界上,姘居的國王大概是有的。至于她們的相貌,我就不妄言了,不過,要是讓我說的話,我覺得兩個人都不錯,雖然我并沒有見過杜爾西內亞夫人。”
“你怎么會沒見過呢,無恥的叛徒。”唐吉訶德說,“你不是剛剛從她那兒給我?guī)艁韱幔俊?
“我是說,我并沒有仔細看她的美貌,”桑喬說,“沒能認真看她那些漂亮的部位,只是大體上看了,我覺得還不錯。”
“現(xiàn)在我向你道歉,”唐吉訶德說,“請原諒我對你發(fā)脾氣。
剛才我一時沖動,按捺不住。”
“我也是,”桑喬說,“一時心血來潮,就想說點什么。而且只要我想說,就非得說出來不可。”
“可也是,”唐吉訶德說,“你看你總是說,桑喬,喋喋不休,難免……行了,我不說了。”
“那好,”桑喬說,“上帝在天上看得清楚,就讓上帝來裁判吧,究竟是誰最壞,是我說的最壞,還是您做的最壞。”
“別再沒完了,”多羅特亞說,“桑喬,過去吻你主人的手吧,請他原諒,從今以后,你無論是贊揚還是詛咒什么,都注意點兒,別再說那位托博索夫人的壞話了。我雖然并不認識她,卻愿意為她效勞。你相信上帝,肯定會封給你一塊領地,你可以在那兒生活得極其優(yōu)裕。”
桑喬低著頭走過去,請求主人把手伸給他。唐吉訶德很矜持地把手伸出來,待桑喬吻完并為他祝福后,又讓桑喬和他往前走一點兒,因為有很重要的事要同他談。桑喬往前趕了幾步,唐吉訶德隨后過去,對桑喬說:
“自從你回來后,我一直沒有機會問你有關我讓你帶的信和你帶來的回信之事。現(xiàn)在天賜良機,你別錯過這個告訴我好消息的良機。”
“您隨便問,”桑喬說,“我都會應答自如。不過我請求您,我的大人,以后別再那么記仇了。”
“你為什么這么說,桑喬?”唐吉訶德問。
“我這么說,”桑喬說,“是因為您剛才打我那幾下,主要還是由于那天晚上我說了杜爾西內亞的壞話。其實我像對圣物那樣熱愛她,尊重她,雖然她并不是圣物,這全都因為她是屬于您的。”
“你小心點兒,別轉話題,桑喬,”唐吉訶德說,“這會讓我不痛快。我原諒你,你要知道人們常說的,‘重新犯罪,重新懺悔’。”
正說著,路上有個人騎著驢迎面走過來了,走近才看出是個吉卜賽人。桑喬無論到什么地方,只要有驢,他都要仔細看個究竟。他一下子就認出那人是希內斯·帕薩蒙特,于是由吉卜賽人認出了他的驢。果然如此,帕薩蒙特騎的就是他的驢。帕薩蒙特為了不被人認出來,也為了賣驢方便,已經換上了吉卜賽人的裝束。他會講吉卜賽語和其它許多語言,講得跟自己的母語一樣。可是桑喬一看見他就認出來了,立刻喊起來:
“喂,臭賊希內西略!你放開它,那是我的東西,是我的寶貝,你別恬不知恥拿我的東西!你放開我的驢,我的心肝!躲開,你這婊子養(yǎng)的!躲遠點兒,你這個賊!不是你的東西你別要!”
其實桑喬完全不必這么叫罵。他剛喊第一聲,希內斯就放開驢,狂奔起來,一下子就無影無蹤了。桑喬過去抱住他的驢,對它說道:
“你怎么樣啊,我的命根子,我的寶貝,我的伙伴?”
桑喬對驢又是親吻又是撫摸,仿佛它是個活人。驢一聲不吭,也不回答桑喬的話,任憑他親吻撫摸。大家都過來祝賀桑喬找到了驢,特別是唐吉訶德,他還說他給桑喬的那張交付三頭驢的票據(jù)仍然有效。桑喬對此表示感謝。
這邊唐吉訶德和桑喬說著話,那邊神甫稱贊多羅特亞剛才的故事講得很不錯,既簡短又符合騎士小說里的情節(jié)。多羅特亞說她常讀騎士小說消遣,只不過不知道一些省份和海港在什么地方,因此才說是在奧蘇納下船的。
“我知道就是由于這個原因,”神甫說,“所以趕緊過去說了剛才說的那些話,這樣就沒問題了。不過,這位落魄貴族因為這些胡編亂造的東西同騎士小說里描寫的一樣就輕易相信了,難道不奇怪嗎?”
“是很奇怪,”卡德尼奧說,“而且也少見。我簡直想象不出,要編造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得需要什么樣的腦子才行。”
“另外還有一件事,”神甫說,“這位善良的貴族除了他的荒謬瘋話之外,說到其他事情時侃侃而談,看樣子頭腦很清楚。所以,只要不提起騎士的事情,所有人都會認為他是個足智多謀的人。”
與此同時,唐吉訶德繼續(xù)與桑喬說著他的事:
“桑喬朋友,咱們消釋前嫌吧,別再爭吵了。你現(xiàn)在不要再計較什么恩怨,告訴我,你是何時何地以及如何找到杜爾西內亞的?她當時在干什么?你對她說了什么?她又是怎樣回答的?她看信時臉色如何?誰幫你謄寫了我的信?你當時看到的情況我都要知道,都該問,你也不必添枝加葉,為了哄我高興就胡編,或者怕我不高興就不說了。”
“大人,”桑喬說,“如果說實話,那就是沒有任何人幫我謄寫信,因為我什么信也沒帶。”
“這就對了,”唐吉訶德說,“因為你走了兩天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記著我那封信的筆記簿還在我手里。我很傷心,不知道你發(fā)現(xiàn)沒帶信時怎么辦。我覺得你發(fā)現(xiàn)沒帶信時肯定會回來。”
“要是我沒有把它記在腦子里,”桑喬說,“我就回來了。您把信念給我聽以后,我把信的內容告訴了一個教堂司事,他幫我一字不漏地寫了下來。那個司事還說,他見過許多封把人開除出教會的函件,可是像這封信寫得一樣好的函件卻從沒見過。”
“那么,你現(xiàn)在還能記起來嗎?”唐吉訶德問。
“不,大人,”桑喬說,“我把信的內容告訴司事之后,覺得已經沒什么用了,就把它忘了。如果我還能記得一點的話,那就是‘尊鬼的夫人’,噢,應該是‘尊貴的夫人’,最后就是‘至死忠貞的猥獕騎士’,中間加了三百多個‘我的靈魂、寶貝、心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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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類導航
唐吉訶德全部章節(jié)
- 作者簡介
- 第八章 駭人的風車奇險中唐吉訶德的英勇表現(xiàn)及其他
- 第十八章 桑喬同主人唐吉訶德的對話及其他險遇
- 譯本序言
- 第九章 灑脫的比斯開人和英勇的曼查人惡戰(zhàn)結束
- 第十九章 桑喬的高見,路遇死尸及其他奇事
- 上卷前言
- 第十章 唐吉訶德和侍從桑喬的有趣對話
- 第二十章 世界著名的騎士唐吉訶德進行了一次前所未聞卻又毫無危險的冒險
- 第一章 著名貴族唐吉訶德的品性與行為
- 第十一章 唐吉訶德與幾個牧羊人的故事
- 第二十一章 戰(zhàn)無不勝的騎士冒大險獲大利贏得了曼布里諾頭盔及其他事
- 第二章 足智多謀的唐吉訶德初離故土
- 第十二章 一位牧羊人向唐吉訶德等人講的故事
- 第二十二章 唐吉訶德解放了一批被押送到他們不愿去的地方的不幸者
- 第三章 唐吉訶德受封為騎士滑稽可笑
- 第十三章 牧羊女馬塞拉的故事結束及其他
- 第二十三章 著名的唐古訶德在莫雷納山的遭遇
- 第四章 我們的騎士離開客店后的遭遇
- 第十四章 已故牧人的絕望詩篇及其他意外之事
- 第二十四章 莫雷納山奇聞續(xù)篇
- 第五章 我們這位騎士的遭遇續(xù)篇
- 第十五章 唐吉訶德不幸碰到幾個兇狠的楊瓜斯①人
- 第二十五章 英勇的騎士在莫雷納山遇到的怪事,以及他仿效貝爾特內夫羅斯的苦修行
- 第六章 神甫和理發(fā)師在足智多謀的貴族書房里進行了別有風趣的大檢查
- 第十六章 足智多謀的貴族在他認為城堡的客店里的遭遇
- 第二十六章 唐吉訶德為了愛情在莫雷納山修行細述
- 第七章 我們的好騎士唐吉訶德第二次出征
- 第十七章 錯把客店當城堡,唐吉訶德和桑喬遇到了種種麻煩事
- 第二十七章 神甫和理發(fā)師如何按計而行,以及其他值得記述的事情
- 第二十八章 神甫和理發(fā)師在莫雷納山遇到的新鮮趣事
- 第三十八章 唐吉訶德妙論文武之道
- 第二十九章 匠心妙計使我們的多情騎士擺脫了苦修行
- 第四十八章 牧師談論騎士小說以及其他事
- 第三十九章 俘虜敘述其身世及經歷
- 第四十九章 桑喬同唐吉訶德頗有見地的談話
- 第四十章 俘虜繼續(xù)談其經歷
- 第五十章 唐吉訶德同牧師唇槍舌劍及其他
- 第三十一章 唐吉訶德與桑喬的有趣對話及其他
- 第四十一章 俘虜再談其遭遇
- 第三十二章 唐吉訶德一行人在客店里的遭遇
- 第五十一章 羊倌對押送唐吉訶德一行人講的事
- 第四十二章 客店里后來發(fā)生的事及其他應該知道的情節(jié)
- 第三十三章 《無謂的猜疑》
- 第五十二章 唐吉訶德同羊倌大打出手,奇遇苦行教徒,以一身大汗收場
- 第四十三章 騾夫逸事及客店里的其他奇事
- 第三十四章 《無謂的猜疑》續(xù)篇
- 下卷序
- 第四十四章 客店奇聞續(xù)篇
- 第三十五章 唐吉訶德大戰(zhàn)紅葡萄酒囊,《無謂的猜疑》結束
- 下卷前言
- 第四十五章 曼布里諾頭盔和馱鞍疑案及其他事真相大白
- 第三十六章 客店里發(fā)生的其他奇事
- 第一章 神甫和理發(fā)師與唐吉訶德談論其病情
- 第四十六章 團丁奇遇,好騎士唐吉訶德勃然大怒
- 第三十七章 美麗公主米科米科娜的故事及其他趣聞
- 第二章 桑喬與唐吉訶德的外甥女、女管家激烈爭論及其他趣事
- 第四十七章 唐吉訶德出奇地中了魔法及其他奇事
- 第三章 唐吉訶德、桑喬與參孫·卡拉斯科學士的趣談
- 第四章 桑喬為學士解疑及其他應敘述的事情
- 第十四章 唐吉訶德奇遇森林騎士續(xù)篇
- 第二十四章 瑣事種種,對理解這部巨著必不可少
- 第五章 桑喬和他妻子特雷莎的一席有趣的對話
- 第十五章 鏡子騎士及其侍從何許人也
- 第六章 本書最重要的一章:唐吉訶德與其外甥女、女管家的對話
- 第二十五章 學驢叫的風波,木偶藝人及神機妙算的猴子
- 第十六章 唐吉訶德路遇曼查的一位精明騎士
- 第七章 唐吉訶德與侍從之間發(fā)生的事及其他大事
- 第二十六章 續(xù)述木偶藝人以及其他著實有趣的事
- 第十七章 唐吉訶德勇氣登峰造極,與獅子對峙圓滿結束
- 第八章 唐吉訶德看望杜爾西內亞的遭遇
- 第二十七章 佩德羅師傅與猴子的來歷,唐吉訶德調解驢叫糾紛,不料事與愿違,自找倒霉
- 第十八章 在綠衣騎士家的遭遇及其他怪事
- 第九章 本章的事讀后便知
- 第二十八章 作者貝嫩赫利說,細讀本章自有體會
- 第十九章 多情牧人及其他著實有趣的事
- 第十章 桑喬謊稱杜爾西內亞夫人中了魔法的巧計以及其他真實趣事
- 第二十九章 乘魔法船的險遇
- 第二十章 富人卡馬喬的婚禮和窮人巴西利奧的遭遇
- 第十一章 天下奇事:英勇的唐吉訶德與《死神會議》大板車的奇遇
- 第三十章 唐吉訶德路遇一位美麗的女獵人
- 第二十一章 續(xù)述卡馬喬婚禮以及其他事
- 第十二章 英勇的唐吉訶德與驍勇的鏡子騎士會面
- 第三十一章 許多大事
- 第二十二章 英勇的唐吉訶德對曼查中心的蒙特西諾斯洞窟的奇妙探險
- 第十三章 續(xù)述與森林騎士的奇遇及兩位侍從新鮮別致的對話
- 第三十二章 唐吉訶德怒斥污蔑者以及其他嚴肅而又滑稽的事情
- 第二十三章 空前絕后的唐吉訶德講述他在蒙特西諾斯洞窟的見聞,離奇怪誕令人難以置信
- 第三十四章 為杜爾西內亞解除魔法,本書最奇特的經歷之一
- 第三十三章 公爵夫人與侍女同桑喬的趣談,值得一讀并記載下來
- 第四十四章 桑喬赴任當總督與唐吉訶德在城堡的奇遇
- 第三十五章 續(xù)談唐吉訶德為杜爾西內亞解除魔法,以及其他奇事
- 第五十四章 僅僅與本書有關的幾件事
- 第四十五章 偉大的桑喬就任總督,開始行使職權
- 第三十六章 “三擺裙伯爵夫人”又稱“憂傷婦人”的咄咄怪事,以及桑喬寫給他老婆的信
- 第五十五章 桑喬在路上的遭遇及其他新奇事
- 第三十七章 續(xù)談“憂傷婦人”的怪事
- 第四十六章 唐吉訶德同多情的阿爾蒂西多拉情意綿綿,卻受到鈴鐺和貓的驚嚇
- 第五十六章 唐吉訶德為維護唐娜羅德里格斯女兒的名譽,與仆人托西洛斯進行了一場空前的決斗
- 第三十八章 “憂傷婦人”講述其遭遇
- 第四十七章 桑喬做總督續(xù)篇
- 第五十七章 唐吉訶德告別公爵;公爵夫人的淘氣侍女阿爾蒂西多拉同唐吉訶德的糾葛
- 第三十九章 “三擺裙夫人”繼續(xù)講她難忘的奇遇
- 第四十八章 唐吉訶德同公爵夫人的女仆唐娜羅德里格斯的一場風波,以及其他值得永世不忘的事件
- 第五十八章 唐吉訶德一路上的奇遇應接不暇
- 第四十章 與這個難忘的故事和奇遇有關的細節(jié)
- 第四十九章 桑喬巡視島嶼見聞
- 第五十九章 唐吉訶德遇到一件可以稱為奇遇的怪事
- 第四十一章 “輕木銷”到來,故事告終
- 第五十章 抽打女傭并對唐吉訶德又掐又抓的魔法師是誰,侍童給桑喬的老婆特雷沙·潘薩送信
- 第六十章 唐吉訶德赴巴塞羅那路上的遭遇
- 第四十二章 在桑喬就任島嶼總督前夕,唐吉訶德的諄諄教導以及其他深思熟慮的囑咐
- 第五十一章 桑喬繼續(xù)擔任總督及其他趣事
- 第六十一章 唐吉訶德到了巴塞羅那的見聞,以及其他不新奇但卻真實的事情
- 第四十三章 唐吉訶德對桑喬的第二部分告誡
- 第五十二章 另一位“憂傷婦人”或稱“痛苦女仆”的唐娜羅德里格斯的奇遇
- 第六十二章 通靈頭像以及其他不可忽略的瑣事
- 第六十五章 白月騎士的來歷,格雷戈里奧獲釋及其他事
- 第五十三章 桑喬·潘薩總督倉促離職
- 第六十三章 桑喬·潘薩船上遭殃,摩爾美女意外相逢
- 第六十七章 唐吉訶德決定履行隱退一年的諾言,當牧人,過田園生活,以及其他有趣的真事
- 第六十八章 唐吉訶德遇豬群
- 第六十九章 本書中唐吉訶德經歷的最罕見最新奇的事
- 第七十章 承接上一章,故事補白
- 第七十一章 唐吉訶德與桑喬在回鄉(xiāng)路上遇到的事
- 第七十二章 唐吉訶德和桑喬如何返鄉(xiāng)
- 第七十三章 唐吉訶德進村遇先兆,及其他為本書增輝的事
- 第七十四章 唐吉訶德生病、立遺囑和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