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半夜餐
“我不懂你們?yōu)槭裁匆舻隆ぐ腿諙|太太和夏特萊男爵,聽說夏特萊當上了夏朗德省省長兼參事院評議官?!雹俦R斯托道:“德·巴日東太太把呂西安當做壞蛋一樣攆出大門。”
?、僭拇司湮凑f明是哪一個人說的,從上下文揣摩,大概是德·雷托雷公爵。
德國公使道:“怎么?這樣漂亮的一個青年!”
飯桌上用的是全新的銀器,塞夫勒窯的瓷器,絲光斜紋的臺布,一派的豪華闊綽。菜是舍韋酒家包的,酒是圣貝爾納河濱道上最有名的酒商挑選的,他是卡繆索,瑪?shù)俜ê涂ㄌ盏呐笥选挝靼驳谝淮慰吹桨屠璧纳莩?,覺得樣樣出乎意外,幸虧他象勃龍代說的是個有才情,有魄力,有氣派的人,不至于大驚小怪。
柯拉莉走出客廳的當口咬著佛洛麗納的耳朵說:“替我灌醉卡繆索,讓他睡在你這里。”
“難道你跟那新聞記者搭上了嗎?”佛洛麗納用了一句她們那種女人的口頭語。
“不,親愛的,我是愛上他了!”柯拉莉說著,微微聳了聳肩膀,姿勢美極了。
呂西安動了欲念,感覺格外靈敏,這些話都聽見了??吕蛞律来┑檬种v究,她的裝束很巧妙的襯托出她的特色,因為每個女人都有一種特殊的美。她的袍子和佛洛麗納的一樣,用的上等衣料市面上還沒見過,名叫蟬翼紗。卡繆索是金繭號的老板,里昂綢廠的貨色要他在巴黎推銷,時新貨在他鋪子里總是最先出現(xiàn)。愛情和裝扮等于女性的胭脂花粉,稱心如意的柯拉莉也就格外迷人。期待中的快樂,一定能到手的快樂,最能誘惑青年?;ń至锏哪Я?,或許就因為那兒的歡娛是十拿九穩(wěn)的緣故;長時期對一個人忠誠,恐怕也是由于這一點。純潔真實的愛,生平第一次的愛,再加可憐的女演員們常有的狂熱,對于呂西安的美貌的傾慕,使柯拉莉變得聰明起來。
她坐上飯桌的時候湊著呂西安的耳朵說:“哪怕你又丑又病,我還是愛你!”
在詩人聽來,這句話多有意思!卡繆索消失了,呂西安望著柯拉莉,再也看不見卡繆索。一個渴望享受,感覺敏銳的人,厭惡外省的單調,受著巴黎的魔窟吸引,被貧窮和迫不得已的禁欲生活折磨夠了,克呂尼街上修院生涯和毫無結果的工作使他厭倦不堪,一朝面對豪華的筵席,怎么肯推卻呢?呂西安一只腳踏在柯拉莉的床上,一只腳踏進了他再三奔走都沒有能接近的報館。他在桑蒂耶路①空等了多少次,如今辦報的人就在席上飲酒作樂,興高采烈,而且脾氣挺隨和。他受過多少氣,多少痛苦,沒法報仇;現(xiàn)在靠著人家一篇文章把怨氣出盡了,第二天登出去就可以撕破兩個人的心。他望著盧斯托私下想:“這是我的朋友!”誰知盧斯托已經(jīng)在忌憚他,覺得他是個可怕的敵手。呂西安不應該太露鋒芒;倘若只寫一篇平淡的稿子,對他反而更好。幸虧勃龍代勸斐諾對待這樣一個出色的人材遷就一些,把盧斯托的嫉妒沖淡了。盧斯托決意繼續(xù)和呂西安做朋友,再跟斐諾來個默契,盡量剝削這個危險的新人,不讓他手頭寬裕。這是盧斯托和斐諾咬耳朵談了兩句,心照不宣定下來的策略。
?、僮髡咴诘谄吖?jié)(第240,245頁)中說斐諾的小報館設在圣菲阿克街,斐諾本人住在費多街。此處忽然提到桑蒂耶路。《攪水女人》中也說斐諾的報館和住所都在桑蒂耶路同一屋子內。事實上圣菲阿克街和桑蒂耶路是兩條平行的街,相距不遠。
“他有才干?!?BR> “我看他是不容易滿足的?!?BR> “噢!”
“對!”
德國公使在德·蒙柯奈伯爵夫人家見過勃龍代,當下裝出一副忠厚,安詳,莊重的神氣望著他說:“同法國記者吃消夜,我老是心驚膽戰(zhàn)。勃呂歇①說過的一句話,在你們身上應驗了?!?BR> “什么話啊?”拿當問。
“一八一四年薩肯和勃呂歇②走上蒙馬特爾高地,——對不起,諸位,我向你們提到那個不愉快的日子,——薩肯是老粗,他說:咱們放一把火把巴黎燒了吧!——勃呂歇回答說:萬萬使不得,只有巴黎才能斷送法國!——他一邊說一邊指著你們的大創(chuàng)口,在塞納盆地上熱騰騰的冒煙?!惫雇A艘粫值溃骸爸x謝上帝,我們國內沒有報紙。剛才那個戴紙帽的小家伙才不過十歲,頭腦就跟老資格的外交家一樣,我至今想著害怕。今天晚上,我覺得是和獅子老虎一塊兒吃消夜,只是承它們的情,不伸出爪子來罷了。”
?、俨獏涡?742—1819),普魯士將軍。
?、谒_肯是俄國將領,勃呂歇是普魯士將領,兩人曾經(jīng)同拿破侖作戰(zhàn)。此處說的是一八一四至一八一五年聯(lián)軍占領巴黎時的故事。
勃龍代道:“不錯,我們可以鑿鑿有據(jù)的向歐洲報導,說閣下今晚嘴里吐出一條蛇,險些兒沒鉆進我們最漂亮的舞蹈明星,蒂麗婭小姐的身體;然后我們對夏娃,《圣經(jīng)》,原始罪惡,基本罪惡,發(fā)一通議論??墒欠判模俏覀兊目腿??!?BR> 斐諾道:“那才滑稽呢。”
盧斯托道:“我們可以發(fā)表一批科學論文,從人身上和人心中的各種蛇說起,說到外交界的蛇?!?BR> 韋爾努道:“我們可以說,這個裝櫻桃酒的玻璃瓶里就有一條蛇?!?BR> 維尼翁對公使說:“臨了您也會相信實有其事?!?BR> 德·雷托雷公爵嚷道:“諸位別伸出爪子來?。 ?BR> 斐諾說:“報紙的影響和勢力現(xiàn)在才不過開始,新聞事業(yè)還沒脫離童年時代,慢慢會長大的。十年之內,樣樣要受廣告統(tǒng)治。思想會指導一切,思想……”
“思想要摧殘一切,”勃龍代打斷了斐諾的話。
克洛德·維尼翁說:“這話有理?!?BR> 盧斯托說:“思想能制造帝王?!?BR> 德國公使說:“也能推翻君主專政的國家。”
“所以,”勃龍代說,“要是本來沒有報紙,就不應該發(fā)明;
既然有了,我們就靠此為生?!?BR> 德國公使說:“結果是你們?yōu)橹兔?。群眾?jīng)過你們開導,越來越占優(yōu)勢,個人更不容是出人頭地;你們在下層階級散播思考的種子,將來的收獲是大眾的反抗,第一批犧牲品便是你們。請問巴黎暴動的時候毀壞些什么?”
拿當?shù)溃骸奥窡魲U子。我們這種人太渺小了,不用害怕,大不了受點輕傷?!?BR> 公使道:“你們的民族聰明過分,不論哪種政府都不讓發(fā)展。要不然,你們在歐洲沒有能用刀槍保住的天下,可以再用筆桿子去征服?!?BR> 克洛德·維尼翁道:“報紙固然是禍水,禍水也好利用;政府偏要把它消滅。那就發(fā)生斗爭。哪一方面打敗呢?是個問題?!?BR> “我一口咬定是政府,”勃龍代說,“在法國,聰明才智比什么都強;報紙不但具備所有聰明人的才智,還有答爾丟夫①那樣作假的本領?!?BR> ①莫里哀的喜劇《偽君子》中的主人公,陰險狡猾的騙子典型。
斐諾道:“勃龍代!勃龍代!你這話太沒遮攔,這兒還有報紙的訂戶呢?!?BR> “你開著販毒的鋪子,當然害怕;我才不理你們這些黑店呢,雖則我靠此活命!”
克洛德·維尼翁道:“勃龍代說的不錯。報紙不盡傳教士的責任,反而變做黨派的工具,報紙用這個工具做生意,無法無天,象所有的買賣一樣。勃龍代說的好,報紙是用說話做商品的鋪子,專揀群眾愛聽的話向群眾推銷。要是有一份給駝背看的報,準會從早到晚說駝背怎么美,怎么善,怎么必要。報紙的作用不再是指導輿論,而是討好輿論。過了相當時期,所有的報紙都要變成無恥,虛偽,下流,都要撒謊,甚至于行兇;扼殺思想,制度,人物;而且靠著這種行為一天天的發(fā)達。報紙是法人,占著法人的便宜:做了壞事誰也不負責任;我是我,你是你,我是維尼翁,你是盧斯托,勃龍代,斐諾,不是阿里斯泰提,便是柏拉圖,或是卡圖,總之是普盧塔克傳記中的圣賢豪杰;我們個個清白,丑事扯不到我們身上。這種道德的或者不道德的現(xiàn)象,隨你怎么稱呼,拿破侖曾經(jīng)有過解釋;他研究了國民議會,得出一個極妙的結論,他說:集體犯的罪惡,牽連不到個人。報紙盡可干出最殘酷的事,沒有一個人覺得自己沾著血腥?!?BR> 杜·勃呂埃道:“可是官方能訂出懲罰的法令,目前正在起草?!?BR> 拿當?shù)溃骸芭蓿》稍趺磳Ω兜昧朔▏说穆斆鞑胖?!那是滲透力最強的溶解劑?!?BR> 維尼翁又道:“思想只能用思想去消毒。只有恐怖政策和專制手段才壓得住法國人的特性。法國語言特別宜于暗示,說雙關話;越是用法令禁止,聰明才智越爆發(fā)得厲害,好似蒸汽給關在裝著活塞的機器里。王上做一樁好事,報紙如果反對王上,就說好事是部長做的;倘若反對部長,就把事情反過來說。凡是造謠毀謗,報館說是從外邊聽來的。當事人抱怨吧,報館說聲放肆了事。告到法庭吧,報館推說當事人并未要求更正;要求更正吧,它又一笑置之,認為它的罪惡不足掛齒。被害人勝訴的話,報紙再挖苦他一頓。萬一報館判了罪,要付出巨額罰金,就向大眾指控你跟自由,祖國,知識作對。報上可以登一篇文章,解釋某先生如何如何是國內最誠實的君子,骨子里暗示他是個賊。因此,報紙犯的罪不足掛齒!侵犯報紙的人才罪大惡極!在某個時期之內,報紙要讀者相信什么,讀者就相信什么。報紙不喜歡的事決不可能是愛國的;而且報紙永遠不會錯的。它用宗教攻擊宗教,用憲章攻擊國王;司法機關得罪了報紙,就被挖苦;迎合了大眾的偏見,就受贊揚。為了招攬訂戶,不惜造出激動人心的謊話,做出逗笑的把戲,象有名的丑角鮑貝什。辦報的寧可拿自己的老子活活的開刀,作為取笑的資料,決不放過吸引群眾,叫群眾開心的機會,好比演員要哭得逼真,把兒子的骨灰放在匣子里,也好比一個女子為著情人什么都肯犧牲?!?BR> 勃龍代插進來說:“總而言之,報紙是表現(xiàn)在印刷品上的平民大眾?!?BR> 維尼翁接著說:“而且是虛偽的,氣量狹窄的平民大眾。他們放逐有才能的人,同雅典人放逐阿里斯泰提一樣。我們等著瞧吧,開頭由正人君子主辦的報后來會落到最庸俗的人手里,因為他們有耐性,肯卑躬屈膝,象橡皮,有才華的人缺少這副本領,或者受油酒雜貨商控制,因為他們有錢收買作家。這種情形眼前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不到十年,便是中學畢業(yè)生也要自命為大人物,在報上打前輩的嘴巴,拉他們的腿,搶他們位置。拿破侖壓制言論,真有道理。我敢打賭,反對派的機關報自己捧上臺的政府,只要對它們有一點兒違拗,它們就用此刻攻擊王上的政府同樣的理由,同樣的文章,拼命攻擊。你向新聞記者越讓步,報紙越貪得無厭。成功的記者將來要被又窮又餓的記者代替。這個創(chuàng)口是沒法醫(yī)的,只會愈來愈惡化,愈來愈兇橫;并且禍害越大,越受容忍,直到報紙有一天多于牛毛,陷于混亂為止,象當年的巴比倫一樣。我們都知道,報紙比帝王還要無情無義;它做的投機生意,打的算盤,比最骯臟的買賣還要狠;它每天早上榨取我們的智力,做成麻醉品出賣;可是我們個個人替報紙寫稿,好比開水銀礦的工人明知要送命,照樣采掘。瞧柯拉莉身邊的那個青年……他叫什么名字?呂西安!他長得漂亮,是詩人,是才子,這一點更難得;噯,他馬上要踏進那販賣思想的下流地方,所謂報館了,他要浪費他精彩的思想,絞盡腦汁,自甘墮落,暗地里干一些卑鄙事兒,在思想戰(zhàn)爭中等于傭兵頭子的戰(zhàn)術,焚燒擄掠,改變艦艇的方向。等到他象成千上百的人一樣,為著股東消耗了一部分才華,那些販毒的商人便讓他口渴的時候餓死,餓極的時候渴死?!?BR> 斐諾道:“你愈說愈不象話了。”
克洛德·維尼翁道:“唉,天哪!這些我明明知道,我坐著苦役監(jiān),看見一個新犯進來覺得高興。勃龍代和我,比拿我們的才具做投機的某甲某乙強得多,卻永遠被他們剝削。我們除了聰明,還有心肝,偏偏缺少剝削別人的狠毒。我們懶洋洋的,喜歡沉思默想,批評這個,批評那個;人們喝了我們的血,還罵我們品行不端!”
佛洛麗納嚷道:“沒想到你這樣殺風景!”
勃龍代道:“佛洛麗納說的不錯,公眾的病應當交給吹牛的政客醫(yī)治。沙爾萊①有句話,叫做:砸破自己的飯碗嗎?才不這么傻呢!”
①沙爾萊(1792—1845),法國十九世紀有名的版畫家。
盧斯托指著呂西安說:“你們知道我聽了維尼翁的話作何感想?他象鵜鶘街上的大胖女人對一個中學生說:小弟弟,你年紀太輕,還不配到這里來……”
這句俏皮話引得大家都笑了,柯拉莉聽了更是暗暗歡喜。
三個商人一邊吃喝一邊聽。
德國公使對德·雷托雷公爵說:“多古怪的民族,多少的善善惡惡集中在他身上!諸位先生,你們是浪子,偏偏不會傾家蕩產(chǎn)。”
可見呂西安掉下險坡之前,由于機緣湊巧,各方面的教育都受到了。開始是阿泰茲帶他走上用功的路,激發(fā)他不怕艱難的志氣。便是盧斯托也因為自私自利而告訴他報界和文壇的真相,希望他不要參加。呂西安先還不信真有這許多黑暗的內幕,可是又聽到記者們大聲訴苦,親眼看見他們工作,不惜剖開乳母的肚子預言報界的前途。①那天晚上他的確見到了事情的真面目。巴黎的腐敗被勃呂歇形容得那么貼切,呂西安目睹腐敗的內幕卻并不深惡痛絕,反而如醉若狂的欣賞這批風趣的人物。那些了不起的人把他們惡劣的品行當做華麗的甲胄披在身上,把冷靜的分析當作湛亮的頭盔;在呂西安眼中他們竟比小團體中正經(jīng)嚴肅的成員高出一等。并且他初次體會到財富的樂趣,受著奢華的誘惑,珍饈美味的影響,他的輕浮的本能覺醒了;極品的佳釀,名廚的手段,他都是第一回領教;他看見一個公使,一個公爵和他的舞女,同記者混在一起,佩服他們的惡勢力;呂西安不禁心癢難熬,只想控制這些無冕之王,自以為有力量壓倒他們。最后是柯拉莉,聽了他幾句話就不勝快慰;呂西安借著席上的燭光,從菜肴的熱氣和醉眼矇眬的霧雰中把她打量之下,覺得她妙不可言;這姑娘本是巴黎最美的女演員,動了真情越發(fā)嬌艷了。小團體盡管代表崇高的智慧,怎敵得過這樣多方面的誘惑!內行的夸獎滿足了作家的虛榮,連未來的敵手都在恭維他。文章的轟動和柯拉莉的傾心,即使不象呂西安這樣新出道的人也不免為之得意忘形。高談闊論的時候,大家吃得很多,喝的酒尤其可觀。盧斯托坐在卡繆索旁邊,神不知鬼不覺的在他的葡萄酒里加了兩三次濃烈的櫻桃酒,說話之間還激他多喝。這套手法做得很巧妙,卡繆索根本沒有發(fā)覺,他自以為賣弄狡獪也有一手,不亞于新聞記者。甜點心和美酒一道一道的上來,尖刻的話也多起來。大吃大喝的宴會臨了都不免丑態(tài)百出;機靈的德國公使發(fā)覺那些風雅的人語無倫次,快要撒野了,便向德·雷托雷公爵和舞女遞了個眼色,三個人一齊溜了??吕蚝蛥挝靼苍谙嫔鲜冀K象一對十五六歲的情人,看見卡繆索酩酊大醉,便奔下樓梯,踏上一輛街車??娝鳈M在飯桌底下,瑪?shù)俜ㄖ坏浪阒輪T走了,也就趁佛洛麗納回房睡覺的當口跟著退席,讓客人們自顧自抽煙,喝酒,說笑,爭論。天亮時分,全班好漢只剩一個酒量最大的勃龍代還能說話,向呼呼大睡的同伴提議為紅光滿天的曙色干杯。
?、俟糯讕熗鶎⒓郎竦纳陂_膛破肚,預言未來之事。記者靠報紙為生,故言乳母。
?、僭拇司湮凑f明是哪一個人說的,從上下文揣摩,大概是德·雷托雷公爵。
德國公使道:“怎么?這樣漂亮的一個青年!”
飯桌上用的是全新的銀器,塞夫勒窯的瓷器,絲光斜紋的臺布,一派的豪華闊綽。菜是舍韋酒家包的,酒是圣貝爾納河濱道上最有名的酒商挑選的,他是卡繆索,瑪?shù)俜ê涂ㄌ盏呐笥选挝靼驳谝淮慰吹桨屠璧纳莩?,覺得樣樣出乎意外,幸虧他象勃龍代說的是個有才情,有魄力,有氣派的人,不至于大驚小怪。
柯拉莉走出客廳的當口咬著佛洛麗納的耳朵說:“替我灌醉卡繆索,讓他睡在你這里。”
“難道你跟那新聞記者搭上了嗎?”佛洛麗納用了一句她們那種女人的口頭語。
“不,親愛的,我是愛上他了!”柯拉莉說著,微微聳了聳肩膀,姿勢美極了。
呂西安動了欲念,感覺格外靈敏,這些話都聽見了??吕蛞律来┑檬种v究,她的裝束很巧妙的襯托出她的特色,因為每個女人都有一種特殊的美。她的袍子和佛洛麗納的一樣,用的上等衣料市面上還沒見過,名叫蟬翼紗。卡繆索是金繭號的老板,里昂綢廠的貨色要他在巴黎推銷,時新貨在他鋪子里總是最先出現(xiàn)。愛情和裝扮等于女性的胭脂花粉,稱心如意的柯拉莉也就格外迷人。期待中的快樂,一定能到手的快樂,最能誘惑青年?;ń至锏哪Я?,或許就因為那兒的歡娛是十拿九穩(wěn)的緣故;長時期對一個人忠誠,恐怕也是由于這一點。純潔真實的愛,生平第一次的愛,再加可憐的女演員們常有的狂熱,對于呂西安的美貌的傾慕,使柯拉莉變得聰明起來。
她坐上飯桌的時候湊著呂西安的耳朵說:“哪怕你又丑又病,我還是愛你!”
在詩人聽來,這句話多有意思!卡繆索消失了,呂西安望著柯拉莉,再也看不見卡繆索。一個渴望享受,感覺敏銳的人,厭惡外省的單調,受著巴黎的魔窟吸引,被貧窮和迫不得已的禁欲生活折磨夠了,克呂尼街上修院生涯和毫無結果的工作使他厭倦不堪,一朝面對豪華的筵席,怎么肯推卻呢?呂西安一只腳踏在柯拉莉的床上,一只腳踏進了他再三奔走都沒有能接近的報館。他在桑蒂耶路①空等了多少次,如今辦報的人就在席上飲酒作樂,興高采烈,而且脾氣挺隨和。他受過多少氣,多少痛苦,沒法報仇;現(xiàn)在靠著人家一篇文章把怨氣出盡了,第二天登出去就可以撕破兩個人的心。他望著盧斯托私下想:“這是我的朋友!”誰知盧斯托已經(jīng)在忌憚他,覺得他是個可怕的敵手。呂西安不應該太露鋒芒;倘若只寫一篇平淡的稿子,對他反而更好。幸虧勃龍代勸斐諾對待這樣一個出色的人材遷就一些,把盧斯托的嫉妒沖淡了。盧斯托決意繼續(xù)和呂西安做朋友,再跟斐諾來個默契,盡量剝削這個危險的新人,不讓他手頭寬裕。這是盧斯托和斐諾咬耳朵談了兩句,心照不宣定下來的策略。
?、僮髡咴诘谄吖?jié)(第240,245頁)中說斐諾的小報館設在圣菲阿克街,斐諾本人住在費多街。此處忽然提到桑蒂耶路。《攪水女人》中也說斐諾的報館和住所都在桑蒂耶路同一屋子內。事實上圣菲阿克街和桑蒂耶路是兩條平行的街,相距不遠。
“他有才干?!?BR> “我看他是不容易滿足的?!?BR> “噢!”
“對!”
德國公使在德·蒙柯奈伯爵夫人家見過勃龍代,當下裝出一副忠厚,安詳,莊重的神氣望著他說:“同法國記者吃消夜,我老是心驚膽戰(zhàn)。勃呂歇①說過的一句話,在你們身上應驗了?!?BR> “什么話啊?”拿當問。
“一八一四年薩肯和勃呂歇②走上蒙馬特爾高地,——對不起,諸位,我向你們提到那個不愉快的日子,——薩肯是老粗,他說:咱們放一把火把巴黎燒了吧!——勃呂歇回答說:萬萬使不得,只有巴黎才能斷送法國!——他一邊說一邊指著你們的大創(chuàng)口,在塞納盆地上熱騰騰的冒煙?!惫雇A艘粫值溃骸爸x謝上帝,我們國內沒有報紙。剛才那個戴紙帽的小家伙才不過十歲,頭腦就跟老資格的外交家一樣,我至今想著害怕。今天晚上,我覺得是和獅子老虎一塊兒吃消夜,只是承它們的情,不伸出爪子來罷了。”
?、俨獏涡?742—1819),普魯士將軍。
?、谒_肯是俄國將領,勃呂歇是普魯士將領,兩人曾經(jīng)同拿破侖作戰(zhàn)。此處說的是一八一四至一八一五年聯(lián)軍占領巴黎時的故事。
勃龍代道:“不錯,我們可以鑿鑿有據(jù)的向歐洲報導,說閣下今晚嘴里吐出一條蛇,險些兒沒鉆進我們最漂亮的舞蹈明星,蒂麗婭小姐的身體;然后我們對夏娃,《圣經(jīng)》,原始罪惡,基本罪惡,發(fā)一通議論??墒欠判模俏覀兊目腿??!?BR> 斐諾道:“那才滑稽呢。”
盧斯托道:“我們可以發(fā)表一批科學論文,從人身上和人心中的各種蛇說起,說到外交界的蛇?!?BR> 韋爾努道:“我們可以說,這個裝櫻桃酒的玻璃瓶里就有一條蛇?!?BR> 維尼翁對公使說:“臨了您也會相信實有其事?!?BR> 德·雷托雷公爵嚷道:“諸位別伸出爪子來?。 ?BR> 斐諾說:“報紙的影響和勢力現(xiàn)在才不過開始,新聞事業(yè)還沒脫離童年時代,慢慢會長大的。十年之內,樣樣要受廣告統(tǒng)治。思想會指導一切,思想……”
“思想要摧殘一切,”勃龍代打斷了斐諾的話。
克洛德·維尼翁說:“這話有理?!?BR> 盧斯托說:“思想能制造帝王?!?BR> 德國公使說:“也能推翻君主專政的國家。”
“所以,”勃龍代說,“要是本來沒有報紙,就不應該發(fā)明;
既然有了,我們就靠此為生?!?BR> 德國公使說:“結果是你們?yōu)橹兔?。群眾?jīng)過你們開導,越來越占優(yōu)勢,個人更不容是出人頭地;你們在下層階級散播思考的種子,將來的收獲是大眾的反抗,第一批犧牲品便是你們。請問巴黎暴動的時候毀壞些什么?”
拿當?shù)溃骸奥窡魲U子。我們這種人太渺小了,不用害怕,大不了受點輕傷?!?BR> 公使道:“你們的民族聰明過分,不論哪種政府都不讓發(fā)展。要不然,你們在歐洲沒有能用刀槍保住的天下,可以再用筆桿子去征服?!?BR> 克洛德·維尼翁道:“報紙固然是禍水,禍水也好利用;政府偏要把它消滅。那就發(fā)生斗爭。哪一方面打敗呢?是個問題?!?BR> “我一口咬定是政府,”勃龍代說,“在法國,聰明才智比什么都強;報紙不但具備所有聰明人的才智,還有答爾丟夫①那樣作假的本領?!?BR> ①莫里哀的喜劇《偽君子》中的主人公,陰險狡猾的騙子典型。
斐諾道:“勃龍代!勃龍代!你這話太沒遮攔,這兒還有報紙的訂戶呢?!?BR> “你開著販毒的鋪子,當然害怕;我才不理你們這些黑店呢,雖則我靠此活命!”
克洛德·維尼翁道:“勃龍代說的不錯。報紙不盡傳教士的責任,反而變做黨派的工具,報紙用這個工具做生意,無法無天,象所有的買賣一樣。勃龍代說的好,報紙是用說話做商品的鋪子,專揀群眾愛聽的話向群眾推銷。要是有一份給駝背看的報,準會從早到晚說駝背怎么美,怎么善,怎么必要。報紙的作用不再是指導輿論,而是討好輿論。過了相當時期,所有的報紙都要變成無恥,虛偽,下流,都要撒謊,甚至于行兇;扼殺思想,制度,人物;而且靠著這種行為一天天的發(fā)達。報紙是法人,占著法人的便宜:做了壞事誰也不負責任;我是我,你是你,我是維尼翁,你是盧斯托,勃龍代,斐諾,不是阿里斯泰提,便是柏拉圖,或是卡圖,總之是普盧塔克傳記中的圣賢豪杰;我們個個清白,丑事扯不到我們身上。這種道德的或者不道德的現(xiàn)象,隨你怎么稱呼,拿破侖曾經(jīng)有過解釋;他研究了國民議會,得出一個極妙的結論,他說:集體犯的罪惡,牽連不到個人。報紙盡可干出最殘酷的事,沒有一個人覺得自己沾著血腥?!?BR> 杜·勃呂埃道:“可是官方能訂出懲罰的法令,目前正在起草?!?BR> 拿當?shù)溃骸芭蓿》稍趺磳Ω兜昧朔▏说穆斆鞑胖?!那是滲透力最強的溶解劑?!?BR> 維尼翁又道:“思想只能用思想去消毒。只有恐怖政策和專制手段才壓得住法國人的特性。法國語言特別宜于暗示,說雙關話;越是用法令禁止,聰明才智越爆發(fā)得厲害,好似蒸汽給關在裝著活塞的機器里。王上做一樁好事,報紙如果反對王上,就說好事是部長做的;倘若反對部長,就把事情反過來說。凡是造謠毀謗,報館說是從外邊聽來的。當事人抱怨吧,報館說聲放肆了事。告到法庭吧,報館推說當事人并未要求更正;要求更正吧,它又一笑置之,認為它的罪惡不足掛齒。被害人勝訴的話,報紙再挖苦他一頓。萬一報館判了罪,要付出巨額罰金,就向大眾指控你跟自由,祖國,知識作對。報上可以登一篇文章,解釋某先生如何如何是國內最誠實的君子,骨子里暗示他是個賊。因此,報紙犯的罪不足掛齒!侵犯報紙的人才罪大惡極!在某個時期之內,報紙要讀者相信什么,讀者就相信什么。報紙不喜歡的事決不可能是愛國的;而且報紙永遠不會錯的。它用宗教攻擊宗教,用憲章攻擊國王;司法機關得罪了報紙,就被挖苦;迎合了大眾的偏見,就受贊揚。為了招攬訂戶,不惜造出激動人心的謊話,做出逗笑的把戲,象有名的丑角鮑貝什。辦報的寧可拿自己的老子活活的開刀,作為取笑的資料,決不放過吸引群眾,叫群眾開心的機會,好比演員要哭得逼真,把兒子的骨灰放在匣子里,也好比一個女子為著情人什么都肯犧牲?!?BR> 勃龍代插進來說:“總而言之,報紙是表現(xiàn)在印刷品上的平民大眾?!?BR> 維尼翁接著說:“而且是虛偽的,氣量狹窄的平民大眾。他們放逐有才能的人,同雅典人放逐阿里斯泰提一樣。我們等著瞧吧,開頭由正人君子主辦的報后來會落到最庸俗的人手里,因為他們有耐性,肯卑躬屈膝,象橡皮,有才華的人缺少這副本領,或者受油酒雜貨商控制,因為他們有錢收買作家。這種情形眼前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不到十年,便是中學畢業(yè)生也要自命為大人物,在報上打前輩的嘴巴,拉他們的腿,搶他們位置。拿破侖壓制言論,真有道理。我敢打賭,反對派的機關報自己捧上臺的政府,只要對它們有一點兒違拗,它們就用此刻攻擊王上的政府同樣的理由,同樣的文章,拼命攻擊。你向新聞記者越讓步,報紙越貪得無厭。成功的記者將來要被又窮又餓的記者代替。這個創(chuàng)口是沒法醫(yī)的,只會愈來愈惡化,愈來愈兇橫;并且禍害越大,越受容忍,直到報紙有一天多于牛毛,陷于混亂為止,象當年的巴比倫一樣。我們都知道,報紙比帝王還要無情無義;它做的投機生意,打的算盤,比最骯臟的買賣還要狠;它每天早上榨取我們的智力,做成麻醉品出賣;可是我們個個人替報紙寫稿,好比開水銀礦的工人明知要送命,照樣采掘。瞧柯拉莉身邊的那個青年……他叫什么名字?呂西安!他長得漂亮,是詩人,是才子,這一點更難得;噯,他馬上要踏進那販賣思想的下流地方,所謂報館了,他要浪費他精彩的思想,絞盡腦汁,自甘墮落,暗地里干一些卑鄙事兒,在思想戰(zhàn)爭中等于傭兵頭子的戰(zhàn)術,焚燒擄掠,改變艦艇的方向。等到他象成千上百的人一樣,為著股東消耗了一部分才華,那些販毒的商人便讓他口渴的時候餓死,餓極的時候渴死?!?BR> 斐諾道:“你愈說愈不象話了。”
克洛德·維尼翁道:“唉,天哪!這些我明明知道,我坐著苦役監(jiān),看見一個新犯進來覺得高興。勃龍代和我,比拿我們的才具做投機的某甲某乙強得多,卻永遠被他們剝削。我們除了聰明,還有心肝,偏偏缺少剝削別人的狠毒。我們懶洋洋的,喜歡沉思默想,批評這個,批評那個;人們喝了我們的血,還罵我們品行不端!”
佛洛麗納嚷道:“沒想到你這樣殺風景!”
勃龍代道:“佛洛麗納說的不錯,公眾的病應當交給吹牛的政客醫(yī)治。沙爾萊①有句話,叫做:砸破自己的飯碗嗎?才不這么傻呢!”
①沙爾萊(1792—1845),法國十九世紀有名的版畫家。
盧斯托指著呂西安說:“你們知道我聽了維尼翁的話作何感想?他象鵜鶘街上的大胖女人對一個中學生說:小弟弟,你年紀太輕,還不配到這里來……”
這句俏皮話引得大家都笑了,柯拉莉聽了更是暗暗歡喜。
三個商人一邊吃喝一邊聽。
德國公使對德·雷托雷公爵說:“多古怪的民族,多少的善善惡惡集中在他身上!諸位先生,你們是浪子,偏偏不會傾家蕩產(chǎn)。”
可見呂西安掉下險坡之前,由于機緣湊巧,各方面的教育都受到了。開始是阿泰茲帶他走上用功的路,激發(fā)他不怕艱難的志氣。便是盧斯托也因為自私自利而告訴他報界和文壇的真相,希望他不要參加。呂西安先還不信真有這許多黑暗的內幕,可是又聽到記者們大聲訴苦,親眼看見他們工作,不惜剖開乳母的肚子預言報界的前途。①那天晚上他的確見到了事情的真面目。巴黎的腐敗被勃呂歇形容得那么貼切,呂西安目睹腐敗的內幕卻并不深惡痛絕,反而如醉若狂的欣賞這批風趣的人物。那些了不起的人把他們惡劣的品行當做華麗的甲胄披在身上,把冷靜的分析當作湛亮的頭盔;在呂西安眼中他們竟比小團體中正經(jīng)嚴肅的成員高出一等。并且他初次體會到財富的樂趣,受著奢華的誘惑,珍饈美味的影響,他的輕浮的本能覺醒了;極品的佳釀,名廚的手段,他都是第一回領教;他看見一個公使,一個公爵和他的舞女,同記者混在一起,佩服他們的惡勢力;呂西安不禁心癢難熬,只想控制這些無冕之王,自以為有力量壓倒他們。最后是柯拉莉,聽了他幾句話就不勝快慰;呂西安借著席上的燭光,從菜肴的熱氣和醉眼矇眬的霧雰中把她打量之下,覺得她妙不可言;這姑娘本是巴黎最美的女演員,動了真情越發(fā)嬌艷了。小團體盡管代表崇高的智慧,怎敵得過這樣多方面的誘惑!內行的夸獎滿足了作家的虛榮,連未來的敵手都在恭維他。文章的轟動和柯拉莉的傾心,即使不象呂西安這樣新出道的人也不免為之得意忘形。高談闊論的時候,大家吃得很多,喝的酒尤其可觀。盧斯托坐在卡繆索旁邊,神不知鬼不覺的在他的葡萄酒里加了兩三次濃烈的櫻桃酒,說話之間還激他多喝。這套手法做得很巧妙,卡繆索根本沒有發(fā)覺,他自以為賣弄狡獪也有一手,不亞于新聞記者。甜點心和美酒一道一道的上來,尖刻的話也多起來。大吃大喝的宴會臨了都不免丑態(tài)百出;機靈的德國公使發(fā)覺那些風雅的人語無倫次,快要撒野了,便向德·雷托雷公爵和舞女遞了個眼色,三個人一齊溜了??吕蚝蛥挝靼苍谙嫔鲜冀K象一對十五六歲的情人,看見卡繆索酩酊大醉,便奔下樓梯,踏上一輛街車??娝鳈M在飯桌底下,瑪?shù)俜ㄖ坏浪阒輪T走了,也就趁佛洛麗納回房睡覺的當口跟著退席,讓客人們自顧自抽煙,喝酒,說笑,爭論。天亮時分,全班好漢只剩一個酒量最大的勃龍代還能說話,向呼呼大睡的同伴提議為紅光滿天的曙色干杯。
?、俟糯讕熗鶎⒓郎竦纳陂_膛破肚,預言未來之事。記者靠報紙為生,故言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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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獻給維克多·雨果
- 十五 藥材商的用處
- 六 貧窮的花朵
- 十六 柯拉莉
- 一 一家外省印刷所
- 七 報館的外表
- 十七 小報是怎么編的
- 二 德·巴日東太太
- 八 十四行詩
- 九 忠告
- 三 客廳里的夜晚,河邊的夜晚
- 十九 女演員的住家
- 十 第三種書店老板
- 四 外省的愛情風波
- 二十 最后一次訪問小團體
- 十一 木廊商場
- 一 巴黎的第一批果實
- 二十一 另外一種記者
- 十二 一家木廊書店的外表
- 二 弗利谷多
- 二十二 靴子對私生活的影響
- 十三 第四種書店老板
- 三 兩種不同的書店老板
- 二十三 報紙的秘密
- 十四 后臺
- 四 第一個朋友
- 二十四 又是道里阿
- 二十五 初試身手
- 三十五 貼現(xiàn)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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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 出版商拜訪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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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七 弄神搗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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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八 生死關頭
- 六 造紙業(yè)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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