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蠶絲被

外婆只是想盡她的所能給我們留下點兒什么。

外婆在洪崖洞三樓的蠶絲店里，很歡喜地跟正在撥理蠶繭的工人聊了半天，小心詢問人家木桶里的水是溫的還是涼的。她微駝著背，目不轉睛地觀察，最后笑瞇瞇地轉過頭來，對我說："我給你買一床！"

天哪！當時我真被嚇了一跳，這老人家是剩飯剩菜都舍不得倒掉的，今天怎么看上了這么一件奢侈的東西，三斤的蠶絲，竟然賣到了500多塊。我連忙推辭，不忍享用她辛辛苦苦省下來的錢。

旁邊還有兩個工人，在把理好的蠶絲拉扯成薄薄的層面，一層一層蟬翼般，卻又疊加成厚厚的被褥。外婆仍然瞇著眼，小心摸了摸，嘴里嘀咕："確實比家里自己做的勻。"

我和男朋友相視一笑，他經常說外婆是最可愛的老人家。

以前總不明白她為什么每年春節做那么多香腸臘肉，還要費盡心思搭爐子熏烤。那是一個浩大的工程。每年都要忙活一整天，費掉好多柴火和松柏枝。有一年，引火的紙不夠了，情急之下，我把平時畫著玩的畫全部交給了她，然后坐在一旁摘松柏枝上的小果子玩兒。

每次做的香腸臘肉都得吃到第二年春節，然后又是新的香腸臘肉做好了，我們接著完成新的任務。大家曾經強烈抗議，那種不利于健康的食品怎么能一年四季都要吃，簡直是太虧的買賣，外婆依然不理會，堅定不移地執行她的計劃。

現在搬了新家，很難找到合適的場地來熏臘肉了，倒懷念起小時候揀小松果的日子。漸漸明白，外婆只是想盡她的所能給我們留下點兒什么，如果有一天她不能再做香腸臘肉給我們吃，我們可以閉上眼回想她的手藝。

她依然堅持要買蠶絲被給我，說是提前送結婚禮物。我們大笑起來，不好拒絕。于是她笑瞇瞇地摸著選好的一床被子，讓工人包好，又回頭笑瞇瞇地望著我們，陽光從雕花窗里照進來，正好映著她的臉，紅撲撲的，看了叫人安心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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