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斷想
雜文:
“人”之斷想
(原創)余磊【晴空鶴影】
在孩提時代的世界里只有兩種人———好人與壞人,那個特殊時代的政治教育,藝術形象塑造也都竭力向人們灌輸這樣的觀念;即便是有爭議的人物,最后也一定“死不悔改的”和“可以改造好的”兩個大類。
然而就是在那樣的年代里,人們的心里也還是明白的,以“左”自詡,自命為“好人”的未必是真正的好人,而那些被指斥為“右”、“壞人”的卻未必不是好人。
最近,看了一篇回憶侯寶林老先生的文章,老先生在彌留之際對“人”的評價是:這個世界上好人是少數,壞人也是少數,倒是不好不壞的人占了大多數。如何理解這位歷經世道滄桑的侯老先生的這種“人”觀呢?我想,那是因為老先生嫉惡如仇,在他眼里既是壞人必是仇人,而無論自己的仇人還是人民的仇人都畢竟是少數,壞人自然也是少數;老先生更嚴于律己責人,在他看來,好人便應集若干美德于一身,而絕大多數人都難免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好人自然也不會占多數。對于許許多多的平常人來說,往往既具備若干美德又同時沾染若干缺點,或好或壞,時好時壞,因而難以斷言其是完全意義上的好人或壞人。
我們的社會需要許多好人,需要引導壞人向善,把壞人改造成好人,另一方面,也要引導大多數不好也不壞的人傾向于做好人,而不是像過去那個特殊年代那樣,大多數不好也不壞的人竟懵懵懂懂跟著少數壞人走,那是很令“人”難堪的。
古往今來,不乏一生光明磊落、剛正不阿的仁人志士,但更多的人在書寫人生的過程中卻難免有缺陷和失誤。曾被魯迅先生指斥為北洋軍閥政府的走狗、封建主義的衛道士的楊蔭榆女士,我們都不認為她的那段歷史有什么光彩,然而,據俞明所著《姑蘇煙水集·楊蔭榆之死》的描述,她最后卻以濃彩的重筆寫下了人生的華麗樂章:1938年,在姑蘇城吳門橋堍,面對喪盡人性的日本獸兵,她以大無畏的氣概,用嫻熟的日語痛斥日寇的殘暴行徑,以至日軍惱羞成怒,殘忍地將其槍殺后踢入城河——她是何等的大義凜然,何等的光彩照人。
遺臭史冊的大漢奸汪精衛早年曾高歌“引刀成一塊,不貪少年頭”,追隨孫中山先生投身革命,那確實非同凡響,但后來他卻在民族危亡的關鍵時刻背叛人民,出賣祖國,以丑惡行徑寫下了不齒于人類的生命結局。
如今雖然是和平與建設的年代,寫好這個看似簡單的“人”字同樣也不容易。多元化的價值觀,生活中種種欲望的誘惑,很容易使人稍不留神便會寫下人生的敗筆,年紀輕輕卻步入歧途。所以,要寫好這個“人”字,實在是一件需要持久謹慎的事情。
服飾身外物,奢華何所益。有人著意追求時髦風流,講究“名牌”包裝,披金戴銀,自以為光艷亮麗,楚楚動人,甚至不惜一擲千金,購歡買笑,自以為瀟灑倜儻,殊不知因為淺薄、不學無術已越發顯得愚昧無聊、俗不可耐。
錢財身外物,暴歛何所益。有人貪婪無厭,嗜財如命,橫聚暴歛,以致喪失良知,不擇手段,置黨紀國法于不顧,還要自鳴得意,躊躇滿志,殊不知除卻天理難容,更有國法無情,到頭終是一場南柯美夢。
權勢身外物,橫行何所益。有人權欲熾盛,無權時苦苦專營;一旦權力在手,便肆行無忌,作威作福;為求更大權力,又捧上欺下,全然忘卻做官需將人民利益放在首位,殊不知辱沒了自己的人格,被千夫指為“小丑”,身敗名裂是遲早的事。
無論偉人還是凡夫,好人還是壞人,全都赤條條地來到這個世界上,那才是真正的自我。如果引得別人注意的只是一身名牌行頭,滿袋錢鈔、重大權勢,自我卻被層層光暈籠罩淹沒,這個“人”字對他還有什么意義?正猶如“人”字的一捺若長大到過分的地步,這個“人”字便不復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