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
生平經歷
孟浩然生當盛唐,早年有用世之志,但政治上困頓失意,以隱士終身。他是個潔身自好的人,不樂于趨承逢迎。他耿介不
孟浩然
隨的性格和清白高尚的情操,為同時和后世所傾慕。李白稱贊他"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云",贊嘆說:"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贈孟浩然》)。王士源在《孟浩然集序》里,說他"骨貌淑清,風神散朗;救患釋紛,以立義表;灌蔬藝竹,以全高尚"。王維曾畫他的像于郢州亭子里,題曰:"浩然亭"。后人因尊崇他,不愿直呼其名,改作"孟亭",成為當地的名勝古跡。可見他在古代詩人中的盛名。王維、李白、王昌齡都是他的好友,杜甫、皮日休等人也與他關系甚好。
孟浩然的一生經歷比較簡單,他詩歌創作的題材也很狹隘。孟詩絕大部分為五言短篇,多寫山水田園和隱居的逸興以及羈旅行役的心情。其中雖不無憤世嫉俗之詞,而更多屬于詩人的自我表現。他和王維并稱,雖遠不如王詩境界廣闊,但在藝術上有獨特的造詣。
孟詩不事雕飾,佇興造思,富有超妙自得之趣,而不流于寒儉枯瘠。他善于發掘自然和生活之美,即景會心,寫出一時真切的感受。如《秋登萬山寄張五》、《夏日南亭懷辛大》、《過故人莊》、《春曉》、《宿建德江》、《夜歸鹿門歌》等篇,自然渾成,而意境清迥,韻致流溢。杜甫說他"清詩句句盡堪傳"(《解悶》),又贊嘆他"賦詩何必多,往往凌鮑謝"(《遣興》)。皮日休則稱:"先生之作遇景入詠,不拘奇抉異,令齷齪束人口者,涵涵然有干霄之興,若公輸氏當巧而不巧者也。北齊美蕭愨'芙蓉露下落,楊柳月中疏';先生則有'微云澹河漢,疏雨滴梧桐'。樂府美王融'日霽沙嶼明,風動甘泉濁';先生則有'氣蒸云夢澤,波撼岳陽城'。謝眺之詩句精者有'露濕寒塘草,月映清淮流';先生則有'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響'。此與古人爭勝于毫厘也。"(《郢州孟亭記》)其抒情之作,如《歲暮歸南山》、 《早寒江上有懷》、 《與諸子登峴山》、《晚泊潯陽望廬山》、《萬山潭作》等篇,往往點染空靈,筆意在若有若無之間,而蘊藉深微,挹之不盡。嚴羽以禪喻詩,謂浩然之詩"一味妙悟而已"(《滄浪詩話·詩辨》)。清代王士碌推衍嚴氏緒論,標舉"神韻說",宗尚王孟,曾舉浩然《晚泊潯陽望廬山》一詩作為范本,說:"詩至此,色相俱空,政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畫家所謂逸品是也。"(《分甘馀話》) 盛唐田園山水詩,在繼承陶、謝的基礎上,有著新的發展,形成了一個詩派。其代表作家中以孟浩然年輩最長,開風氣之先,對當時和后世都有很大的影響。他的詩以清曠沖澹為基調,但"沖澹中有壯逸之氣"(《唐音癸簽》引《吟譜》語)。如"氣蒸云夢澤,波撼岳陽城"(《望洞庭湖贈張丞相》)一聯,與杜甫的"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登岳陽樓》)并列,成為摹寫洞庭壯觀的名句。清代潘德輿曾指出:"襄陽詩如'東旭早光芒,浦禽已驚聒。臥聞魚浦口,橈聲暗相撥,日出氣象分,始知江湖闊'、'太虛生月暈,舟子知天風。掛席候明發,渺漫平湖中。中流見匡阜,勢壓九江雄。香爐初上日,瀑布噴成虹',精力渾健,俯視一切,正不可徒以清言目之。"(《養一齋詩話》)然而這在孟詩中畢竟不多見,不能代表其風格的主要方面。總的說來,孟詩內容單薄,不免窘于篇幅。蘇軾說他"韻高而才短,如造內法酒手而無材料"(陳師道《后山詩話》引),是頗為中肯的。
孟襄陽雖為唐山水詩之始作俑者,然其成就卻居王維下,何也?一因其才氣不殆,二因其詩意常未若王維高遠。孟浩然一生不仕,心有不 甘,此情多發之于詩,令其詩每有寒儉處。而王摩詰一生出仕入仕,幾 經周折,于世情之變體味頗深,此情發之于詩,則往往意趣清遠,無跡 可尋。
雖則,孟詩亦自有其過人處。其詩之淡遠處,既上繼陶潛余緒,又 不減王維。如"木落雁南渡,北風江上寒"、"風鳴兩岸葉,月照一孤 舟"等句,真可謂"清空自在,淡然有余",不愧山水詩中之佳制也。
天寶四載(745)宜城王士源輯錄孟浩然詩,得218首,其書已佚。現在通行的《孟浩然集》,收詩263首,較王本多45首,其中竄入有別人的作品。
孟詩
孟浩然是唐代第一個傾大力寫作山水詩的詩人。其詩今存二百余首,大部分是他在漫游途中寫下的山水行旅詩,也有他在登臨游覽家鄉一帶的萬山、峴山和鹿門山時所寫的遣興之作。還有少數詩篇是寫田園村居生活的。詩中取材的地域范圍相當廣大。
山水景物是孟浩然奮,曾寫下“感激遂彈冠,安能守固窮”(《書懷貽京邑同好》)、“故人今在位,歧路莫遲回”(《送丁大鳳進士赴舉呈張九齡》)之類詩句。正是這種昂奮的情緒,使他寫下了“氣蒸云夢澤,波撼岳陽城”這樣氣勢磅礴的名句。第二、三首均作于落第后南游吳越之日,前者以風鳴江急的激越動蕩之景寫自己悲涼的內心騷動,后者則以野曠江清的靜景寫寂寞的游子情懷,它們的神采氣韻是很不相同的。本之以“興”,出之以“象”,突出主要的情緒感受而把兩者統一起來,構筑起完整的意境,這是孟浩然寫景詩的重要貢獻。
孟浩然詩歌的語言,不鉤奇抉異而又洗脫凡近,“語淡而味終不薄”(沈德潛《唐詩別裁集》)。他的一些詩往往在白描之中見整煉之致,經緯綿密處卻似不經意道出,表現出很高的藝術功力。例如他的名篇《過故人莊》:
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
通篇侃侃敘來,似說家常,和陶淵明的《飲酒》等詩風格相近,但陶寫的是古體,這首詩卻是近體。“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這一聯句,畫龍點睛地勾勒出一個環抱在青山綠樹之中的村落的典型環境。還有那一首婦孺能誦的五絕《春曉》,也是以天然不覺其巧的語言,寫出微妙的惜春之情。
另外,孟浩然在詩體的運用上往往突破固有程式的拘限,讀來別有滋味。例如《舟中曉望》詩,平仄聲律全合五律格式,但中兩聯不作駢偶,似古似律。胡應麟《詩藪》認為此類詩“自是六朝短古,加以聲律,便覺神韻超然。”又如《夜歸鹿門山歌》:山寺鐘鳴晝已昏,漁梁渡頭爭渡喧。人隨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歸鹿門。鹿門月照開煙樹,忽到龐公棲隱處。巖扉松徑長寂寥,唯有幽人夜來去。
這是一首歌行體的詩,但通篇只是把夜歸的行程一路寫下來,不事鋪張。其篇制規模類似近體,并吸收了近體詩語言簡約的特點,而突出歌行體的蟬聯句法,讀來頗有行云流水之妙。
這些出入古近的體格饒有灑脫自在的情致,也是孟詩創造性的表現之一。
王孟詩派
盛唐時期形成的以王維、孟浩然為代表的詩歌流派,又稱“王孟詩派”。該派融陶淵明、“二謝”(謝靈運、謝朓)詩之長,以山水田園風光和隱逸生活為主要題材,風格沖淡自然。該派重要詩人還有儲光羲、常建、祖詠、裴迪等。
王維,字摩詰。河東人。工書畫。與弟縉俱有俊才。開元九年。進士擢第。調太樂丞。坐累為濟州司倉參軍。歷右拾遺、監察御史、左補闕、庫部郎中。拜吏部郎中。天寶末。為給事中。安祿山陷兩都。維為賊所得。服藥陽〔疒音〕。拘于菩提寺。祿山宴凝碧池。維潛賦詩悲悼,聞于行在。賊平。陷賊官三等定罪。特原之。責授太子中允。遷中庶子、中書舍人。復拜給事中。轉尚書右丞。維以詩名盛于開元、天寶間。寧薛諸王駙馬豪貴之門。無不拂席迎之。得宋之問輞川別墅。山水絕勝。與道友裴迪。浮舟往來。彈琴賦詩。嘯詠終日。篤于奉佛。晚年長齋禪誦。一日。忽索筆作書數紙。別弟縉及平生親故。舍筆而卒。贈秘書監。寶應中。代宗問縉。朕常于諸王坐聞維樂章。今存幾何。縉集詩六卷。文四卷。表上之。敕答云。卿伯氏位列先朝。名高希代。抗行周雅。長揖楚辭。詩家歸美。克成編錄。嘆息良深。殷〔王番〕謂維詩詞秀調雅。意新理愜。在泉成珠。著壁成繪。蘇軾亦云。維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也。
孟浩然的詩已擺脫了祿唐應制詠物的狹隘境界,更多地抒發了個人懷抱,給開元詩壇帶來了新鮮氣息,并博得時人的傾慕。李白用禮贊的口吻稱他“高山安可仰,彼此揖清芬”王維曾把他的像繪制在郢州刺史亭內,后稱之為“孟亭”,無論在生前死后,孟浩然都享有盛名的。
孟浩然是唐代第一個創作山水詩的詩人,是王維的先行者。他的旅游詩描寫逼真,《望洞庭湖贈張丞相》寫得氣勢磅礴,格調渾成。
主要作品
過故人莊 臨洞庭上張丞相
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 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
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 氣蒸云夢澤,波撼岳陽城。
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 欲濟無舟楫,端居恥圣明。
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 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
《贈孟浩然》
《新唐書·文藝傳》載:孟浩然“隱鹿門山,年四十乃游京師。張九齡、王維雅稱道之。維私邀入內署,俄而玄宗至……帝問其詩,浩然再拜,自誦所為,至'不才明主棄'之句,帝曰:'卿不求仕,而朕未嘗棄卿,奈何誣我?'因放還。采訪使韓朝宗約浩然偕至京師,欲薦諸朝。會故人至,劇飲歡甚。或曰:'君與韓公有期。'浩然叱曰:'業已飲,遑恤他。'卒不赴。朝宗怒,辭行,浩然不悔也。”李白此詩對孟的稱譽與以上記載相符。李白性愛自由,畢生對隱逸之士特懷敬重和神往之情,孟年長李白十二歲,且既有清譽,又有詩名,這正為李白所心儀。此詩前六句以敘述語寫出傳說中的孟浩然飄逸脫俗的風采神韻,李白此時尚未見其人,故此想像之辭中,洋溢著一種不無神秘色彩的稱譽之意和敬仰之情。七八句于仰慕之外,又含未能謀面的遺憾。訪者和被訪者,都透出一股淡泊超曠、瀟灑風流的隱逸之氣。
隱居
隱居本是那時代普遍的傾向,但在旁人僅僅是一個期望,至多也只是點暫時的調劑,或過期的賠償,在孟浩然卻是一個完完整整的事實。在構成這事實的復雜 因素中家鄉的歷史地理背景,或許是很重要的一點。
在一個亂世,例如龐德公(東漢名士)的時代,對于某種特別性格的人,入山采藥,一去不返,本是唯一的出路。但生在“開元全盛日”的孟浩然,有那必要嗎?然則為什么三番兩次朋友伸過援引的手來,都被拒絕,甚至最后和本州采訪使韓朝宗約好了一同入京,到頭還是喝得酩酊大醉,讓韓公等煩了,一賭氣獨自走路呢?正如當時許多有隱士傾向的讀書人,孟浩然原來是為隱居而隱居,為著一個浪漫的理想,為著對古人的一個神圣的默契而隱居。在他這回,無疑的那成立默契的對象便是龐德公。孟浩然當然不能為韓朝宗背棄龐公。鹿山不許他,他自己家園所在,也就是“龐公棲隱處 ”的鹿門山,決不許他那樣做。
鹿門月照開煙樹,忽到龐公棲隱處。巖扉松徑長寂寞,惟有幽人自來去。
這幽人究竟是誰?龐公的精靈,還是詩人自己?恐怕那時他自己也分辨不出,因為心理上他早與那位先賢同體化了。歷史的龐德公給了他啟示,地理的鹿門山給了他方便,這兩項重要條件具備了,隱居的事實便容易完成得多了。實在,鹿門山的家園早已使隱居成為既成事實,只要念頭一轉,承認自己是龐公的繼承人,此身便儼然是《高士傳》中的人物了。總之,是襄陽的歷史地理環境促成孟浩然一生老于布衣的。孟浩然畢竟是襄陽的孟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