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潛
人物生平
朱光潛,筆名孟實、盟石。安徽桐城人。1897年9月19日生。少時課讀于桐城縣孔城高小,青年時期在桐城中學、武昌高等師范學校學習,畢業后曾任教于桐城北鄉大關鎮篤山小學,后肄業于香港大學文學院。他還請桐城著名書法家方守敦題寫“恒、恬、誠、勇”4字的條幅,作為座右銘。
五四運動中,他毅然放棄文言文,改寫白話文。
朱光潛
1921年,朱光潛發表了白話處女作《福魯德的隱意識說與心理分析》,隨后又發表《行為派心理學之概略及其批評》、《進化論證》等讀書心得,初步形成自己對治學和學術研究活動的看法。
1922年,他在《怎樣改造學術界》中,倡導培養“愛真理的精神”、“科學的批評精神”、“創造精神”和“實證精神”。這些觀點一直影響著他漫長的學術道路。香港大學畢業后,先后在上海大學吳凇中國公學中學部、浙江上虞白馬湖春暉中學任教。
1924年,撰寫第一篇美學文章《無言之美》。又到上海與葉圣陶、胡愈之、夏衍、夏丏尊、豐子愷等成立立達學會,創辦立達學園,廣泛進行新型教育的改革試驗,倡導教育的自由獨立。
1925年出國留學,先后肄業于英國愛丁堡大學、倫敦大學,法國巴黎大學、斯塔斯堡大學,獲文學碩士、博士學位。
1933年回國,先后在國立北京大學、國立四川大學、國立武漢大學任教。并任中華全國美學學會名譽會長。歷任全國政協委員、常委,民盟中央委員,中國美學學會會長、名譽會長,中國作協顧問,中國社科院學部委員。
朱光潛在30年代至40年代期間認為,在美感經驗中,心所以接物者只是直覺,物所以呈現于心者只是形象。因此美感的態度與科學的和實用的態度不同,它不涉及概念、實用等,只是聚精會神地對于一個孤立絕緣的意象的觀賞。
與52屆同學合影
解放,朱光潛系統接觸到馬克思主義。經過對自己以前的唯心主義美學思想的批判,提出了美是主客觀的辨證統一的美學觀點,認為美必須以客觀事物作為條件,此外加上主觀的意識形態或情趣的作用使物成為物的形象,然后才是美。他還以馬克思主義的美學的實踐觀點(即把主觀視為實踐的主體——人,認為客觀世界和主觀能對立統一于實踐)不斷豐富和發展自己的美學思想,形成了一個頗有影響的美學流派。《西方美學史》是朱光潛解放后出版的最重要的一部著作,也是中國學者撰寫的第一部美學史著作,代表了中國研究西方美學思想的水平,具有開創性的學術價值。1950年以后提出主客觀統一說,認為美必須以客觀事物作為條件,此外還須加上主觀的意識形態或情趣的作用,使物成為物的形象,然后才是美。
60年代,他強調馬克思主義的實踐觀點,把主觀視為實踐的主體“人”,認為客觀世界和主觀能動性統一于實踐。在“文革”期間,朱光潛受到不公正待遇,但他仍認真系統地研究馬列主義原著,力求弄懂弄通。
1984年,香港大學授予朱光潛為該校名譽教授。
1986年3月6日,朱光潛在北京逝世,享年88歲。
背景資料
朱光潛
朱光潛,桐城縣人。父親朱子香,是鄉村私塾先生,頗有學識。朱光潛少年在父親的督促下讀私塾,15 歲上孔城高小,半年后升入桐城中學。在桐中他棄時文而從古文,受國文教師潘季野熏陶而對中國舊詩產生濃厚興趣。中學畢業后,入免費的武昌高等師范學校中文系。入學后一年又考取北洋政府教育部派送生,到英國人辦的香港大學學教育。
民國7 年(1918)至民國11 年,學習了英國語言和文學、教育學、生物學、心理學等課程,奠定了一生教育活動和學術活動的方向。入香港大學后不久,國內爆發五四運動,朱光潛由《新青年》雜志看到胡適提倡白話文的文章,深受震撼,毅然放棄古文和文言,改寫白話文,后用白話文發表美學處女作《無言之美》。香港大學畢業后,經同班好友高覺敷介紹結識吳淞中國公學校長張東蓀,并應邀于民國11 年夏到該校中學部教英文,兼校刊《旬刊》主編。編輯助手是當時以進步學生面貌出現的姚夢生(姚蓬子)。
在吳淞時期,朱光潛心向進步青年卻不熱心于黨派斗爭,不問政治,與左派鄭振鐸、楊賢江,右派陳啟天、李璜等都有往來。江浙戰爭中吳淞中國公學關閉,由朋友夏丏尊介紹到浙江上虞白馬湖春暉中學教英文,結識匡互生、朱自清、豐子愷諸友。不久匡互生不滿春暉中學校長的專制作風,建議改革未被采納,遂辭去教務主任職。朱光潛同情他,一起斷然離開春暉中學赴上海謀生。后夏丏尊、章錫琛、豐子愷、周為群等也陸續離開春暉中學趕到上海。加上上海方面的葉圣陶、胡愈之、周予同、陳之佛、劉大白、夏衍等,成立了一個立達學會,在江灣辦了一所立達學園。按匡互生的意見,朱光潛草擬了開辦宗旨,提出教育獨立自由的口號,矛頭直指北洋政府的專制教育。他們還籌辦了開明書店(中國青年出版社的前身)和《一般》雜志(后改名《中學生》)。
立達學園辦起后,朱光潛考取安徽官費留英,民國14 年夏入英國麥丁堡大學,選修英國文學、哲學、心理學、歐洲古代史和藝術史,民國18 年畢業后轉入倫敦大學,同時又在法國巴黎大學注冊聽講,對巴黎大學文學院長德拉庫瓦講授的《藝術心理學》甚感興趣,并受其啟發起念寫《文藝心理學》。后離開英國轉入萊茵河畔歌德的母校斯特拉斯堡大學,完成《悲劇心理學》。
英法留學8 年中,朱光潛先后獲英國文學碩士和法國國家博士學位。但由于官費經常不發,經濟拮據,他只得邊聽課、邊閱讀、邊寫作,靠稿費維持生活。先后替開明書店的《一般》和后來的《中學生》寫稿,曾輯成《給青年十二封信》出版。該書反映了當時一般青年小知識分子的心理狀況,暢銷全國,影響很大。從此他和廣大青年結緣。接著《文藝心理學》及其縮寫本《談美》、譯著克羅齊的《美學原理》、總結自己對變態心理學的認識的《變態心理學派別》(開明書店)和《變態心理學》(商務印書館)陸續問世,《詩論》寫出初稿,還在羅素的影響下寫過一部敘述符號邏輯派別的書(稿交商務印書館,抗日戰爭中遭焚毀)。這些書文筆優美精煉,資料翔實可靠,說理明晰透徹,見解獨到精辟,蜚聲海內外學術界。
回國前,經高師同班好友徐中舒介紹給北京大學文學院院長胡適,委聘北大西語系教授,除講授西方名著選讀和文學批評史外,還在北大中文系和清華大學中文系研究班開過《文藝心理學》和《詩論》,后又應留法老友徐悲鴻之約到中央藝術學院講了一年《文藝心理學》。
新月派詩人合影
當時正逢“京派”(多是文藝界舊知識分子)和“海派”(主要指“左聯”)對壘。朱光潛由胡適約到北大,自然就成了京派人物。京派“新月”時期最盛,詩人徐志摩死于飛機失事后日漸衰落。胡適、楊振聲等人想重振京派,由朱光潛、楊振聲、沈從文、周作人、俞平伯、朱自清、林徽音等人組成編委會,籌辦《文學雜志》(月刊,商務印書館出版)。朱光潛任主編。朱自清、聞一多、馮至、李廣田、何其芳、卞之琳等經常為雜志撰稿。雜志于民國26 年5 月創刊,至8 月,出了4 期,是當時最暢銷的一種文藝刊物。抗日戰爭爆發后停刊。民國36 年復刊,民國37 年出了6 期后終止,前后共出了3 卷22期。
抗日戰爭爆發后,朱光潛應四川大學代理校長張頤約任川大文學院長。民國27 年秋,國民黨二陳系派程天放接替張頤正式長校,企圖推行黨化教育。朱光潛為了維護學府的尊嚴,捍衛教育自由和學術獨立,堅決反對易長。他主持全校教師大會,號召罷教,教師們紛紛響應,大家公推他草擬抗議電文和罷教宣言。“易長風潮”轟動一時,但迫于壓力,以妥協告終:一方面不拒程天放任校長,一方面不許程天放動全校人事。這場斗爭得到中國共產黨的支持,沙汀和周文把消息傳到延安,周揚立即通過他倆轉信約朱光潛去延安參觀,朱光潛回信欲去。這時陳立夫邀他去重慶晤談,又通過他的一些留歐好友勸阻,再由王星拱和陳西瀅幾位舊友把他拉到武漢大學任教,延安之行落空。晚年朱光潛回憶此事,認為延安之行未果是因自己“當時根本沒有革命的意志”,是“一次慘痛的教訓”。
朱光潛
民國31 年,武大校內湘皖兩派內江,遂以朱光潛出任教務長來調和,因為他是皖人而和湘派較友好。按國民黨規矩,學校“長字號”人物都須參加國民黨,朱光潛名義上被拉入國民黨(后掛名三青團中委和國民黨常務監委)。并讓他在國民黨的《中央周刊》上經常寫稿。雖然如此,他并不屈從任何政治偏見,說詩、論文、談修養,后來集成兩本書《談文學》、《談修養》。民國30 年至民國31 年,國民政府教育部、中央黨部每次密令武漢大學監視一批點名的“奸匪”和“奸匪嫌疑”學生的行動,強制一批學生離校。身為教務長的朱光潛與校長王星拱、訓導長趙師梅一面應付教育部,一面向學生通氣,提醒他們行動謹慎,維護他們到民國31 年夏天畢業安全離校。
抗日戰爭勝利后,朱光潛不愿去安徽大學當校長,仍回北京大學文學院,任代理院長。受與地下黨有聯系的化學家袁翰青影響,他的政治觀點逐漸明朗化,開始同情并支持民主運動。民國37 年6 月29 日,他與北平各院校教授104 人聯名發表宣言《抗議轟炸開封》;民國37 年10 月,他與鄭華熾、陳發松等17 名教授聯名寫信給蔣介石及行政院長翁文灝,呼吁“解除人為的經濟痛苦與不平”,并宣言“停教”;民國37 年11 月4 日,他與北平各院校47 名教授聯名發表《我們對于政府壓迫民盟的看法》的抗議書,抗議國民政府用所謂“處置后方共產黨臨時辦法”強行解散民盟。
北平解放前夕,國民政府派專機接“知名人士”去臺灣,名單上胡適居首,朱光潛列名第三。這時袁翰青教授受地下黨的重托,挽留他熟悉的“文化人”不要離開北平。朱光潛毅然決定留下。建國初思想改造階段,他是重點對象,受到很多教育,特別是在參加文聯和全國政協(先后擔任了全國政協第二、三、四、五屆委員,第六屆常委,民盟第三、四、五屆中央委員,全國文聯委員等)后,常有機會參觀訪問全國各地,經比較新舊中國,他心悅誠服地認識到社會主義能夠救中國。
朱光潛《西方美學史》
1957年,中國開始長達6 年之久的美學大討論。朱光潛積極投入到這場原本起自對他過去的美學思想“批判”的論爭,既不隱瞞或回避自己過去的美學觀點,也不輕易接納他認為不正確的批判,客觀上他帶動了大家不斷前進,促進了美學研究空前普遍地蓬勃發展。這次討論發表的文章輯成6 冊《美學問題討論集》、朱光潛發表的論爭文章另輯成《美學批判論文集》,均由作家出版社出版。
這次討論促使朱光潛認真鉆研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在年近60 歲時,他還擠出時間攻讀俄文,并達到能閱讀和翻譯的程度。他曾精選幾本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來摸索,譯文看不懂時就對照英、法、德、俄4 種文字的版本去琢磨原文的準確含義,對中譯文的錯誤或欠妥處作了筆記,后寫了“建議的校改譯文”。同時他驚訝地發現不少參加美學論爭的人并未弄通馬克思主義,由于資料的貧乏,對哲學史、心理學、人類學和社會學之類與美學密切相關的科學,有時甚至缺乏常識。因此他立志翻譯一些重要資料,此后20 多年他陸續譯出柏拉圖的《文藝對話集》、萊辛的《拉奧孔》、袁克曼輯的《歌德談話錄》、黑格爾的《美學》3 卷、維柯的《新科學》等。
1962 年,朱光潛受邀到中央黨校講授美學史。同年文科教材會議決定大專院校文科逐步開設美學課,并指定他編寫教材。1963 年,《西方美學史》這部傾注他多年研究成果、全面系統闡述西方美學思想發展的專著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它代表了迄今為止中國對西方美學研究的水平,推動了中國美學教育和研究工作。“文化大革命”中,朱光潛被關進牛棚,盡管遭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但從未動搖過對黨、對社會主義的信念以及為祖國、為人民服務的決心。他堅持鍛煉身體,時刻準備重新拿起筆。“四人幫”垮臺后,他重振精神,老當益壯,積極翻譯名著、撰寫文稿、先后出版了《談美書簡》和《美學拾穗集》,還指導研究生,在學術研究和教育領域馳騁不懈,成就蜚然。
朱光潛故居
1980 年5 月,在昆明召開的中華全國第一屆美學會議上,他被一致推選為中國美學會會長。
1983 年3 月,朱光潛應邀去香港中文大學主講“錢賓四(錢穆)先生學術文化講座”,一開始就聲明自己的身份:我不是一個共產黨員,但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這實為他后半生的定論。同年,北京大學為朱光潛舉辦執教60 周年紀念會。翌年,香港大學授予他名譽博士學位。
1984 年夏朱光潛由于多年工作過于疲累,患疲勞綜合癥,出現腦血栓。1986 年3 月6 日,朱光潛在北京病逝,終年89 歲。在他逝世的前3 天,他神志稍許清醒,趁家人不防,竟艱難地沿梯獨自悄悄向樓上書房爬去,家人發現急來勸阻,他囁嚅地說,要趕在死前把《新科學》的注釋部分完成。
朱光潛視野開闊,對中西文化都有很高的造詣。在他的700 萬字的論著和譯著(已由安徽教育出版社出全集,共20 卷)中,對中國文化作了深入研究,對西方美學思想作了介紹和評論,融貫中西,創造了自己的美學理論,在中國美學教學和研究領域作出了開拓性的貢獻,在中國文學史和美學發展史上享有重要的地位,是中國近代繼王國維后的一代美學宗師,并享有很高的國際聲譽,日本、聯邦德國、英國、荷蘭、法國、美國都有人研究他。他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為中國人民留下了寶貴的文化財富。
學人軼事
《朱光潛自傳》
鄧偉回憶說:那時,逢到周末,朱先生愛去校外的海淀浴池洗澡,過了八十歲還是去。有一回我去看他,他得意地“透露”自己順便在海淀鎮買了上好的帶魚,一定要留我吃飯,犒勞我被學院里一星期的清湯寡水虧待的肚子。還有一次,朱先生特地要家里的保姆為我做一頓土豆燒牛肉。夜晚告辭的時候,朱先生看見小柜上擺著幾個橘子,他抓起來執意往我書包里塞。我著急地推搪著,終于拗不過先生。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想起《背影》中父親送站的場景,那情形我曾無數次地想象過。摸摸書包里圓鼓鼓的橘子,我感到似曾相識的殷望與實實在在的溫暖。
朱光潛的《談美》又叫《給青年的第十三封信》。書出版后,上海書攤上出現一本署名“朱光潸”的書,書名叫《給青年的十三封信》。朱先生看后哭笑不得,給這位“朱光潸”寫了一封信,含蓄地說了做人要坦誠的意思,署名曰“幾乎和你同姓同名的朋友”,在《申報》上發表了。
1984年春天,朱光潛完成了他最后一部翻譯巨著――意大利哲學家維柯的《新科學》,體重只剩35公斤,夏天他就病倒了。朱光潛說:“我的時間不多了。中國的美學研究還很落后,一個重要因素就是資料不足。我多翻譯一些,可以為后人研究提供方便。”他每天從早上8點到下午5點,除了吃中飯,他不離書桌不下樓。夫人和女兒嗔怪他:“簡直著了維柯的魔了!”小外孫說得更形象:“和外公講什么他都聽不見,一講維柯,他就活了!”歷經三個寒暑,47萬字的譯著終于全部脫稿,可惜朱光潛等不及看到出版的新書了。
一次,朱光潛先生幫鄧偉敲定拍攝名單,他翻看著紙上的人名,問:“你應該拍攝美學家蔡儀先生,有他的名字吧?”朱光潛先生的某些美學觀點跟蔡儀先生是針鋒相對的,但這絲毫沒有影響他對于“對手”的尊重。同樣在五十年代是朱先生“論敵”的李澤厚先生后來撰文回憶,當年朱先生曾在給友人的信中評價李澤厚的文章是所有批評他的文章中最好的。在文革中,這兩位“論敵”還曾偷偷小聚,把酒暢敘。朱先生曾說,人活在世上,不要看風行事,應該實事求是,說公道話,做老實人。
朱光潛
三立座右銘
朱光潛先生是中國現代著名美學家,著作等身,建樹頗豐。他一生曾三立座右銘,給人們留下了悠長的思索。
第一次,是在香港大學教育系求學時。他以“恒、恬、誠、勇”這四個字作為自己的座右銘。恒,是指恒心,即無論做人做事,都要持之以恒、百折不撓。恬,是指恬淡、簡樸、克己持重,不追求物質上的享受。誠,是指誠實、誠懇,襟懷坦白,心如明鏡,不自欺,不欺人。勇,則是指勇氣,志氣,勇往直前的進取精神。這四個字不僅集中反映了朱光潛先生求學時的精神狀態,而且貫穿了他的一生。朱光潛先生曾說:“這四個字我終生恪守不渝。”
第二次,是在英國愛丁堡大學學習時。朱光潛先生興趣廣泛,學過文學、心理學和哲學。經過比較和思索,他發現美學是他最感興趣的,是文學、心理學和哲學的共同聯絡線索,于是把研究美學作為自己終身奮斗的事業。當時,他的指導老師著名的康德專家史密斯教授竭力反對。他告誡朱光潛說,美學是一個泥潭,玄得很。朱光潛先生認真思索后,決定迎著困難上。這時,他給自己立下這樣一條座右銘:“走抵抗力最大的路!”從此,他全身心地投入到美學研究中,終于寫出了《悲劇心理學》、《文藝心理學》、《變態心理學》等具有開創意義的論著。
第三次,是在30年代。座右銘共6個字“此身、此時、此地。”此身,是說凡此身應該做而且能夠做的事,決不推諉給別人;此時,是指凡此時應該做而且能夠做的事,決不推延到將來;此地,是說凡此地(地位、環境)應該做而且能夠做的事,決不等待想象中更好的境地。在這條座右銘的激勵下,朱光潛先生不斷地給自己樹立新的奮斗目標,在他80多歲時,依然信心十足地承擔起艱深的維柯《新科學》的翻譯任務。
朱光潛先生三次所立的座右銘,由于環境不同,側重點自然有異。第一次,主要是確立做人求學之志;第二次,側重點是理想、事業的抉擇;第三次,在學有所成后,對自己明確而具體的要求。從朱光潛先生三立座右銘中,我們除了看到一個自我砥礪、矢志以求的形象外,難道不應該獲取更多的人格力量和思想的啟迪嗎?
編輯生涯
《文學雜志》
中國現代作家中,與報刊沒有任何關系的,大概可以說是絕無僅有,不是編者,就是作者。很多作家都當過報刊編輯,正是經過他們之手,一部部重要作品,從報刊走入讀者,走進歷史的榮耀。朱光潛先后主編過多種報刊,尤其是他在抗戰前后兩度主編的《文學雜志》,是當時最暢銷的文藝刊物,每期行銷都在兩萬份以上,讀者印象極為深刻。
朱光潛是一個成功的報刊編輯家,1948年有人頌揚說:“二十年來以最莊重、最熱誠的態度支持引導中國文藝界的幾乎只有朱(光潛)先生一個人。”這話固然說得有點過頭,但就其主編刊物的態度而言,朱光潛則無愧于“最莊重、最熱誠”的稱謂。綜觀朱光潛《文學雜志》的編輯實踐,體現出如下特色和藝術。
個性特色是報刊贏得讀者、占領刊物市場的重要手段。沒有個性的刊物,即使短暫生存,也是難以發展、難以長久的。報刊的個性歸根結底是編輯者理想的外顯,是編輯主體追求在實際工作中定格的結果。朱光潛在報刊編輯實踐中,追求報刊個性風格的編輯思想一直穩固地貫穿其工作始終。1935年年底,《人間世》小品文半月刊出至第42期停刊。該刊編輯徐訐于1936年春又創辦了《天地人》半月刊。創刊前夕,徐訐兩次寫信請朱光潛為《天地人》寫點兒稿子。朱光潛寫了《論小品文(一封公開信)》告誡他,不要把《天地人》辦成和《人間世》、《宇宙風》相類似的小品文刊物。“《人間世》和《宇宙風》里面有許多我愛讀的文章,但是我覺得它們已算是盡了它們的使命了,如果再添上一個和它們同性質的刊物,恐怕成功也只是錦上添花,壞就不免畫蛇添足了。”這里就體現出了強烈追求新創刊物個性的設計思想。
朱光潛主編《文學雜志》,在創刊詞《我對本刊的希望》里,明確宣稱要創辦出一種新刊物:“一種寬大自由而嚴肅的文藝刊物。”他賦予刊物獨特的使命是:它應該盡一部分糾正和向導的義務;它應該集合全國作家做分途探險的工作,使人人在自由發展個性之中,仍意識到彼此都望著開發新文藝一個共同目標;它應該時常回顧到已占有的領域,給以冷靜嚴正的估價,看成功何在,失敗何在,作前進努力的借鑒;同時,它應該是新風氣的傳播者,在讀者群眾中養成愛好純正文藝的趣味與熱誠。應該在陳腐枯燥的經院習氣與油滑膚淺的新聞習氣之中,辟一清新而嚴肅的境界。
編輯者的創造意識是鍛造報刊個性的前提。朱光潛說編輯報刊與藝術創作具有同樣的道理,“我始終相信在藝術方面,一個人有一個人的獨到,如果自己沒有獨到,專去模仿別人的一種獨到的風格,這在學童時代做練習,固無不可,如果把它當作一種正經事業來做,則似乎大可不必。”任何一種好的東西,模仿的人多了,其結局必然是歸于俗濫。刊物設計是一門藝術。創辦報刊尤其是文學、文化報刊的過程中,首先要對社會文化狀況予以深刻細致的分析、研究,預測社會文化對擬辦報刊接納與拒絕的可能性,即如朱光潛所說,“它應該認清時代的弊病和需要”。在現有媒介之間發現空白和薄弱之處,從而打破現有報刊市場的平衡、靜止狀態,對期刊文化結構作出重新調整,對讀者布局予以重新分配。報刊擔負著引領時代風氣的重任,它是否具有創造的精神、創造的意識,對社會將會有直接的影響。報刊編輯通過對作品的選擇,必然會給作者以一種暗示、一種引導。一個沒有創造性的報刊,是無法引導作者進行創造性的勞動的,也無法向人們奉獻出有創造性的精神產品。
左翼作家蕭軍
朱光潛對于文化思想運動的基本態度是自由生發、自由討論。受其文化思想的浸染,在報刊編輯工作中,他主張編輯不能把報刊辦成個人拉幫結伙、黨同伐異的工具。報刊編輯可以有自己的文藝思想,但他的文藝思想只應體現在自己的創作之中,而不能把自己所主張的文藝思想作為刊物稿件取舍的標準。
朱光潛堅決反對報刊編輯“把個人的特殊趣味加以鼓吹宣傳,使它成為彌漫一世的風氣”。他認為文藝上的偉大收獲都有豐富的文化思想做根源,編輯要真地希望能為文學、文化的發展助一臂之力,那就不妨讓許多不同的學派思想同時在醞釀、騷動甚至沖突斗爭。沖突斗爭是思想生發所必需的刺激劑。“別人的趣味和風格盡管和我們的背道而馳,只要他們的態度誠懇嚴肅,我們仍應表示相當的敬意。”他主編《文學雜志》的理想就是把它辦成一個全國性的刊物。“凡是愛護本刊而肯以好作品見投的我們都一律歡迎。”實際情況也確是這樣。在《文學雜志》上發表作品的,除了京派文人以外,還有很多左翼作家。蕭軍是著名的左翼青年作家的代表人物。
他的長篇小說《第三代》就受到了朱光潛的青睞。朱光潛在《文學雜志》第1卷第2期的《編輯后記》中向讀者熱情推薦:“蕭軍的《第三代》是近來小說界的可寶貴的收獲,值得特別注意。”胡適熱心創辦《文學雜志》,也許有振興京派的想法,但朱光潛主編的《文學雜志》并不是京派專有的田園。如朱自清和馮至并不隸屬于京派,而他們卻是《文學雜志》的核心成員。朱光潛曾剖析“文以載道”說的淺陋和“為文藝而文藝”說的不健全,反對空談什么聯合戰線,他更傾向于提倡公平交易和君子風度,主張通過多多的探險和嘗試,讓不同的趣味和風格互相觀摩、互相啟發、互相匡正,從而造成新鮮自由的思想潮流,以洗清我們的成見和積習,推動新文藝的繁榮和發展。
朱光潛《給青年的十二封信》
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中國,一般的文藝刊物往往只重創作,人為地割裂了文學創作和文學批評的辯證關系,特別是表現出一種藐視文學理論批評的傾向。朱光潛非常清醒地看到了文藝報刊編輯界存在的這種不足之處。他認為文學批評雖然來自于文學創作實踐,但又對文學創作具有巨大的能動的反作用,有時甚至成為決定文學發展趨向的有力因素。
他在英國留學期間,留心過歐洲幾種著名的文藝刊物的編排方法。因此他主編《文學雜志》時,就借鑒了歐洲文藝刊物理論與創作并重的編排方法。《文學雜志》在篇幅的分配上,創作約占五分之三,論文和書評約占五分之二,“比一般流行的文藝刊物,本刊似較著重論文和書評,但是這并不就是看輕創作。論文不僅限于文學,有時也涉及文化思想問題。這種分配將來也許成為本刊的一個特色”。刻意地加大理論的力度,意圖讓讀者得到刊物以后,“不僅要讀,還要談,要想”。可見,理論與創作并重,這是他主編《文學雜志》時有意追求的一個編輯特色。
王了一的《語言的化裝》、郭紹虞的《宋代殘佚的詩話》、陸志韋的《論節奏》、知堂的《再談俳文》、錢鐘書的《中國固有的文學批評的一個特點》、朱東潤的《說“衙內”》、迥之的《再談差不多》等,共十一篇。這些論文或隱或顯地凸現了京派的文藝觀和文學史觀。有些論文還引起了廣泛的論爭,擴大了京派的影響。
朱光潛認為編輯的作用猶如一座橋梁,“一個編輯者的地位是很卑微的,他只是作者與讀者中間的一個媒介人”。不能因為自己手中有發稿權,就以為能夠對作者頤指氣使,對讀者居高臨下。當然,朱光潛同時指出,編輯固然要在滿足讀者閱讀需要和為作者服務的基礎上實現自己的價值,但作為傳播中的一個主體,他又有必要也有可能對傳播施加相應的影響。讀者需要是復雜的,有的科學健康,有的消極低級,正確的做法是:編輯“不能輕視讀者,他不必逢迎讀者,他卻不妨由遷就讀者而逐漸提高讀者”。
朱光潛不以編輯家名世,但他主編的《文學雜志》不僅推出了一大批具有文學史意義的作品,還培養了一大批文學新人,并成為當時中國北方文壇的重鎮和京派文人的大本營。他的編輯思想是其報刊編輯實踐的概括和總結,很多觀點和做法有著深厚的實踐基礎,至今仍閃耀著理性和科學的光芒,讓人們能夠從中獲得很大的教益。歲月不居,新陳更替,他的個別觀點今天看來或許有不適、不確之嫌,但這是歷史所造成的局限,不應苛求。
治學精神
朱光潛晚年
在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的美學批判和美學辯論中,朱光潛勇于解剖自己,嚴肅批判了唯心主義美學思想,特別是他自己曾經宣揚過的唯心主義。作為一位成就斐然的名教授,他的這一行為實在是難能可貴。這以后,他不斷地批判自己,不斷提出新的 觀點和新的問題,堪稱學者的楷模。
朱光潛通過批判唯心主義認識到以往自己是在“迷徑里使力繞圈子”,以后開始學習馬列主義原著。他在近六十歲時開始自學俄語,并用各種文本(中、德、俄、法、英)進行比較研究,取得一系列新的成果。他提倡獨立思考,從不人云亦云,晚年的《談美書簡》和《美學拾穗集》就是他治學精神的具體表現。
朱光潛信奉“三此主義”,即此身,此時,此地:“此身應該做而且能夠做的事,就得由此身擔當起,不推諉給旁人”。“此時應該做而且能夠做的事,就得在此時做,不拖延到未來。”“此地(我的地位、我的環境)應該做而且能夠做的事,就得在此地做,不推諉到想象中另一地位去做。”這是朱光潛不尚空談,著眼現在,腳踏實地的治學精神的體現。
朱氏語錄
朱光潛《詩論》
我們所居的世界是最完美的,就因為它是最不完美的。這話表面看去,不通已極。但是實含有至理。假如世界是完美的,人類所過的生活――比好一點,是神仙的生活,比壞一點,就是豬的生活――便呆板單調已極,因為倘若件件事都盡美盡善了,自然沒有希望發生,更沒有努力奮斗的必要。人生最可樂的就是活動所生的感覺,就是奮斗成功而得的快慰。世界既完美,我們如何能嘗創造成功的快慰?這個世界之所以美滿,就在有缺陷,就在有希望的機會,有想像的田地。換句話說,世界有缺陷,可能性才大。 ―― 《無言之美》
我有兩種看待人生的方法。在第一種方法里,我把我自己擺在前臺,和世界一切人和物在一塊玩把戲;在第二種方法里,我把我自己擺在后臺,袖手看旁人在那兒裝腔作勢。 ―― 《談人生與我》
我不在生活以外別求生活方法,不在生活以外別求生活目的。世間少我一個,多我一個,或者我時而幸運,時而受災禍侵逼,我以為這都無傷天地之和。你如果問我,人們應該如何生活才好呢?我說,就順著自然所給的本性生活著,像草木蟲魚一樣。你如果問我,人們生活在這幻變無常的世相中究竟為著什么?我說,生活就是為著生活,別無其他目的。你如果向我埋怨天公說,人生是多么苦惱呵!我說,人們并非生在這個世界來享幸福的,所以那并不算奇怪。
文學作品在藝術價值上有高低的分別,鑒別出這高低而特有所好,特有所惡,這就是普通所謂趣味。辨別一種作品的趣味就是評判,玩索一種作品的趣味就是欣賞,把自己在人生自然或藝術中所領略得的趣味表現出就是創造。趣味對于文學的重要于此可知。文學的修養可以說就是趣味的修養。 ―― 《文學的趣味》
讀書方法,我不能多說,只有兩點須在此約略提起:第一,凡值得讀的書至少須讀兩遍。第一遍須快讀,著眼在醒豁全篇大旨與特色。第二遍須慢讀,須以批評態度衡量書的內容。第二,讀過一本書,須筆記綱要精彩和你自己的意見。記筆記不特可以幫助你記憶,而且可以逼得你仔細。 ―― 《談讀書》
寫作理論
朱光潛是著名的美學家,但在寫作理論研究方面,朱光潛也頗有建樹。雖然其提出的寫作理論均散見于其他美學著作中,并未形成專題性、系統性的寫作理論專著。但其觀點確為真知灼見,為寫作理論的豐富和發展作出了貢獻。如:“簡潔是文章一個極可珍視的美德”;“實用性與藝術性不是互相排斥而是相輔相成的。實用性的文章也要求能產生美感,正如一座房子不但要能住人而且要樣式美觀一樣。”;“我很相信說理文如果要寫好,也還是動一點情感,要用一點形象思維。”;“人們一向把“作文章”稱為寫文章,西方稱作家為寫家,作品為寫品,這極易使人產生錯覺,“寫”與“作”有著“用手”與“用心”的區別。”等。
(參考《應用寫作》雜志1992年第6期《應用寫作教學形象化初探》)
主要著述
《朱光潛談美》
《我所認識的沈從文》岳麓書社1986年
《朱光潛選集》天津人民出版社 1993年、安徽教育出版社 1987年
《我與文學及其他》安徽教育出版社 1996年
《美學和中國美術史》知識出版社 1984年
《悲劇心理學:各種悲劇快感理論的批判研究》 人民文學出版社 1983年
《悲劇心理學:中英文合本》安徽教育出版社 1989年
《朱光潛美學文集》上海文藝出版社 1982年
《給青年的十二封信》 開明書店 1931年 愛麗書店 1931年 安徽教育出版社 1996年
《變態心理學派別》 開明書店 1930年 上海書店1989年 上海文化出版社 1989年 安徽教育出版社 1997年 商務印書館1999年
《文藝心理學》開明書店 1937年 安徽教育出版社 1996年
《談文學》康橋出版事業公司 1986年 人民文學出版社 1988年 安徽教育出版社 1996年 上海文藝出版社 2001年
《談美》安徽教育出版社 1997年
《悲劇心理學》安徽教育出版社 1996年
《西方美學史》人民文學出版社 1979年
《談讀書》天津人民出版社 1998年
《朱光潛詩論》
《美學拾穗集》百花文藝出版社1980年
《美學》(黑格爾著/朱光潛譯)商務印書館 1981年
《美學批判論文集》(朱光潛著)作家出版社 1958 年
《美學原理》(克羅齊著/朱光潛譯)正中書局 1947年 作家出版社 1958年
《柏拉圖文藝對話集》(柏拉圖 著/朱光潛 譯)新文藝出版社 1957年
《朱光潛美學文學論文選集》 湖南人民出版社 1980年
《藝文雜談》安徽人民出版社 1981年
《朱光潛批評文集》 珠海出版社1998年
《朱光潛自傳》江蘇文藝出版社 1998年
《朱光潛學術文化隨筆》中國青年出版社1998年
《談美書簡二種》上海譯文出版社 1999年
《詩論》(朱光潛著))三聯書店1998年,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1年,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年
《談修養》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2004年
《孟實文鈔》上海書店 1990年 上海良友圖書印刷公司 1936年
《Wit in the essay on criticism》(合著)北京大學出版社1948年
《談美 : 給青年的第十三封信》開明書店 1933年
《談美書簡》 北京出版社 2004年
《新文學作家信札》業強出版社 1988年
《無言之美》北京大學出版社 2005年